筆趣閣 > 他是無意穿堂風 >第十七章 我們都需要勇氣
    “集合A含於集合B,首先要討論它是不是空集.....”

    數學老師在黑板前講着司枍早已爛熟於心的題目,她索性把腦袋放空,滿心歡喜地計劃着明天該怎麼和小叔在海邊玩。

    她從未與自家小叔一起出過遠門,從今早起來一直期待到了現在,整整七小時四十二分鐘,每一分每一秒,她都在期待。

    教室的前門忽然被人敲響,數學老師急忙走下講臺打開門,班主任李藝真探了半個身子進來,同她說了幾句什麼。

    只見數學老師點點頭,視線忽然落在了司枍的身上,“司枍,收拾一下東西,有人接你回家。”

    一道道羨慕的目光向她投來,她連忙應了聲,急匆匆走出教室。

    走廊裏,一個人背光站着,勝過世間萬物,也加快了她的心跳。

    “小叔。”司枍心情愉悅地喚了喚他,加快步伐向他跑去,喋喋不休道,“不是說好明天去海邊嗎,怎麼才下午就來接我了?”

    她的開心似乎並沒有感染到他,他還是面色凝重地站着,就這麼,一動不動地站着。

    司枍臉上的笑漸漸消失,心裏突然開始有些慌張,“怎麼了?”

    “你爺爺他....”顧洺抿抿脣,望向她的眸子,似是有些不忍。

    “病危了。”

    他這短短一句話猶如五雷轟頂,司枍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支撐,身子微不可見地晃了一下。

    顧洺垂在身側的雙手緩緩擡起,卻在觸及她校服衣角的時候觸電般收回。

    他只是擔憂地看着她,試探道:“司枍....”

    這一句話喚起了她的思緒,她雙手緊緊抓住了他的袖口,焦急地問道:“在哪....爺爺現在在哪兒?”

    “在縣裏的醫院,我已經訂好了回去的機票。”他順勢托住她的胳膊,防止她摔倒,“是三個小時後的飛機。”

    他後面的話司枍也聽不清了,只是掙脫開他的手,瘋了似的向外跑去。

    她背上的書包摔落在地上,也沒能讓她停住飛奔的腳步。

    從司枍小時候起,她的父母就忙於工作,以至於她的童年幾乎只有爺爺奶奶和顧洺,和他們的關係也自然更親近一些。

    爺爺的身體向來強健的很,這次怎麼會.....

    怎麼會.....

    司枍就這麼跌跌撞撞地跑向教學樓的大門,卻意外地撞上了一個人。

    她擡頭,自淚光朦朧中看見了江一淮微怔的面容。

    他也是剛剛逃課從小賣部回來,沒想到會撞上哭得一塌糊塗的她。

    他明顯慌亂起來,急忙伸手摩挲摩挲了她的後背,想說什麼卻無從開口。

    司枍卻沒有與他逗留的心思,匆匆忙忙地跑出大門,跑向學校門口。

    顧洺從教學樓裏一路追來,卻只看到了她的最後一抹身影消失在門口處,而門裏面正是怔在原地的江一淮。

    二人目光相交,只是一瞬間,卻似有暗潮涌動。

    顧洺沒有理會滿肚子疑問的江一淮,繼續追着司枍跑了出去。

    司枍正猶如失了方向的小鹿在甬路上亂跑,猛然間,一股力量拉住了失控的她,迫使她停下腳步。

    她回頭,是顧洺。

    “你幹什麼!”這句話,她幾乎是用盡全力吼了出來。

    “司枍,你冷靜一點。”顧洺儘量放柔語氣,耐着性子同她說,“三個小時以後的飛機,你現在去有什麼用?”

    “可是...可是...爺爺他...”她突然沒了鋒芒,重重地蹲坐在地上,失聲哽咽道。

    她將頭埋進膝間,小聲地抽泣着,無助、絕望瞬間籠罩了她的心臟。

    顧洺嘆了一口氣,緩緩單膝跪地,張開雙臂輕擁她入懷。

    他的懷抱很暖,心跳很有力,沒有一句安慰,卻讓她無端心安。

    後來,司枍渾渾噩噩,只是有印象顧洺一路帶着她,穿過人羣的嘈雜。

    周遭的一切都似是與她無關了,她目光所能觸及的,只有他高大的背影。

    ........

    醫院裏是純白的冷色調,壓得司枍喘不過氣來,她卻還是強打起精神,任由顧洺拉着走進電梯間。

    傍晚八點左右,正是醫院人多的時候,電梯內也自然是人滿爲患。

    又是幾個人擠進電梯,正好擠開了她與他拉着的手。

    司枍再沒有重新拉上的勇氣,顧洺也沒有回頭找她的打算。

    他們中間明明只是隔了幾個人,卻宛若隔着山與海,她跨不過去,他走不過來。

    從一樓到十四樓,司枍能看見的,只有他的背影和飛速上升的數字。

    電梯門開,顧洺大步走出電梯再回頭等她,司枍則艱難地撥開人羣走向他。

    幾乎每次,都是這樣,都是她走向他。

    司枍眼神複雜地望了他一眼,他卻別開臉,視線落在了早已經等在電梯旁的司枍的父母身上。

    他是知道他們會等在這裏的,所以每一個動作都要小心翼翼。

    顧洺垂眸,低低地喚了聲:“哥,嫂子。”

    只是這一聲,司枍便明白了他爲何會這樣,但她卻永遠也搞不懂他。

    “媽,爺爺怎麼樣了?”她收起心中不知名的情緒,轉頭問道。

    司枍媽媽欲言又止,擡頭看了司枍爸爸一眼,在得到默許後才哽咽着:“是...肺癌晚期。”

    哪怕司枍已經做了充足的心理準備,卻還是瞬間淚目。

    她好像一下子就長大了,沒有聲嘶力竭,沒有情緒失控,而只是沉默着。

    “幾號房?”她的聲音出奇的沙啞。

    “1407。”

    她用手背用力抹去眼角的淚,邁出了沉重的第一步,再一步又一步,衆人就這麼不約而同地跟在她的身後。

    站在門前,隔着玻璃窗望去,司枍的爺爺正躺在醫院潔白的牀上,身上插着幾根冷冰冰的管子,脆弱得彷彿一碰就碎。

    而司枍的奶奶正坐在牀邊的木椅上,眉飛色舞地說着什麼。

    司枍奶奶幾年前便患了老年癡呆,說話做事都像小孩子一樣。

    一隻手越過司枍推開房門,她偏頭看去,恰與顧洺四目相對,卻,也只是一瞬。

    他徑直走進病房裏,司枍斂了斂心神緊隨其後。

    “老徐他們家的貓又生小貓了,我想養一隻,就你總不讓我養。”奶奶嘟着嘴,像喫不到糖果的小孩子。

    “《還珠格格》又開播了,這回你可得一集一集陪我看。”

    “我想喫你做的春餅了,你什麼時候起來做給我喫?”

    “建軍....”奶奶混沌的雙目突然滿是淚光,“你看這樣好不好?”

    “小貓我不要了,電視劇我也不看了,春餅換我做給你喫....”

    “你就起來,起來跟我說說話....我最近可乖了...”

    司枍強忍住淚水,咬着嘴脣不讓自己哭出聲。

    奶奶十八歲就嫁給了爺爺,是媒妁之言,也是父母之命。

    而這一嫁,就是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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