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劍問九州 >第304章 吹角連營
    宋歷五百三十二年,這一年註定要在《宋史》裏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這一年宋王君子啓授劍宋國上將軍,儒劍宋之問。鄭宋兩國正式拉開國戰序幕。

    宋之問此人,出身宋國名門,爺爺宋神書當年在當世劍仙李牧之遊歷北境時追隨過劍仙七八年,想要學得劍仙絕技滄海一葦渡。

    沒料到宋神書到最後也沒能學到那一劍。心灰意冷之下,宋神書決定打道回府,可就當他準備橫渡瀾滄江時,這人突然悟了,面對瀾滄江浩蕩江水,得《大河劍意》。

    宋之問自幼便在爺爺手下文武雙修,十二歲參軍,戰功赫赫。二十歲那年一舉突破四境,成爲宋國有史以來最年輕的至尊。

    可這個有史以來很快就被刷新。

    宋之問剛突破四境至尊沒多久,就被授銜上將軍。於是此人便得了第二個稱號,北境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上將軍!

    同年,廟堂士子因宋之問曾在嶽麓書院進修,一身劍術又得已經在北境小有名氣的劍俠宋神書真傳,口耳相傳,又爲這位春風得意的年輕將軍添了個“儒劍”的美名。

    而儒劍宋之問的對手,也是大有來頭,正是齊國稷下學宮最耀眼的新星,小先生陳守仁。

    稷下學宮作爲北境儒門道統,小先生陳守仁不僅師承袁天罡老先生,得其真傳,又是學宮夫子顏之推最得意的門生。

    所以這一戰的勝負,自然是糾結了整個北境士子的目光。

    鄭宋之戰,一面是宋國的復仇雪恥之戰,一面是鄭國的護國保衛戰。儒劍宋之問和小先生陳守仁之間的博弈,不僅僅是他們之間的較量,也是稷下學宮和嶽麓書院的分說,更是鄭宋兩國的恩怨。

    戰爭起與宋歷五百三十二年晚春,儒劍宋之問率兵連拔鄭國十五座城池。鄭國內憂外患,太子黨和小太子黨之間還沒分出勝負,宋之問已經劍指鄭都。

    而稷下學宮的介入,讓戰爭立刻出現了轉機。

    陳守仁領齊國精兵三萬,馳援鄭國,欲將宋之問的軍隊阻擊在直通鄭都的咽喉要塞,汜水關。

    陳守仁的確做到了。

    宋之問連拔十五城之後,再破三城,宋國軍隊直達汜水關下,與陳守仁正面遭遇。兩軍對壘,足足耗了三個月的時間,汜水關甕城被宋之問攻破三次,可每一次甕城被破,宋國的軍隊都被陳守仁擊退。

    甕城三破三守,戰局頓時僵持起來。

    一時間,攻城略地戰變成了兩軍拉鋸戰。陳守仁佔據汜水關,背靠鄭都,輜重補給源源不斷。而宋之問那邊,雖然攻破了鄭國的十八城池,可到底是異國他鄉,想要獲得輜重補給,就必須採取非常手段。

    宋之問的意圖在於攻破鄭都,一雪先王飲恨之恥,並不想如何蹂躪鄭國百姓。可戰局拖不得,如果他不採用非常手段,不出半月,宋國的軍隊就要在鄭國全軍覆沒。

    這位青年將領迫不得已,終於下令,命軍隊掠奪糧草軍需。可即便是軍令再三有言,令軍隊不得燒殺劫掠,害及百姓性命,那些殺紅了眼的士兵還是做出了種種暴行。

    《鄭史》記載,鄭歷四百八十九年,鄭宋國戰。宋軍撤離國界之後,稻城、鵝城、鐵城,期年婦人所產之子,十九皆爲宋民。

    嬰孩出生,七成以上,皆被殺死。或溺,或掐,或烹之而食。存留者賤養三五年,發買爲奴,與豬狗爲伍。

    宋之問軍令一出,立刻遭到了以稷下學宮爲首的儒生口誅筆伐。儒劍之名,一時間在衆口鑠金之下,淪爲笑柄。

    宋之問對此毫無表示,彷彿儒劍之名,對他來說無關緊要。

    這一夜,朗月當空,光熠星河。

    軍旅常識,夜襲當避月夜。因爲月光皎潔,會暴露軍隊行蹤,很容易就會被敵軍發現,從而導致夜襲失敗。

    可對手是小先生陳守仁,宋之問不敢大意,還是責令夜巡斥候死盯汜水關,一有動靜,即刻來報。

    主帥軍帳。

    宋之問正在一盞油燈下寫信。

    這已經是這位青年將領寫的第十七封信了。

    可讓軍帳裏的近衛感到奇怪的是,將軍親手寫下的書信,都被他裝在了一個盒子裏,沒有一封被寄出去。

    “將軍,屬下不明白。”近衛曾問過他,“將軍寫了這麼多信,爲何一封都沒有寄出去?”

    青年將領只是笑了笑,看向近衛,說道:“誰說寫信就一定要寄出去?”

    “可是將軍,如果不寄出去,爲什麼要寫信呢?”近衛還是詫異。

    “寫信只是因爲我願意寫。”青年將領笑道,“可寄出去,就要考慮對方願不願意看。我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將軍是在擔心,您寫的信,那個人可能並不想收到?”近衛明白了,可又不明白了。

    將軍這等人物,他寫的信,有誰能拒絕呢?

    可青年將領只是笑,並沒有再回答近衛的問題。

    或許他想要寄給誰,只有他自己知道。

    “嗚!!——”

    寂靜的長夜突然被蒼涼的號角聲打破,軍帳中的青年將領猛地站了起來,詫異道:“如此月夜,竟然還敢襲營?”

    號角聲傳遍宋軍營地。

    “三軍戒備!三軍戒備!”巡檢統領縱馬狂奔,宋軍陣營,甲士從星火雲集的軍帳裏鑽了出來,挎刀持戟,翻身上馬。

    兵士紛紛起身,有序地組織隊列,什長領兵與百夫長會合,百夫長率兵奔赴參將旗下。

    宋之問一身玄金板甲,佩劍出了軍帳,近衛早已牽來戰馬。青年將領一言不發,翻身上馬。

    “主帥,斥候來報,敵軍夜開城門,意欲襲營!”副將楊承縱馬來報,手持一把宣花大斧,五大三粗,嗓門大如擂鼓。

    “且先領兵出轅門。”宋之問下令,隨即不再多言,帶着近衛軍直奔營中瞭望臺而去。

    宋軍軍營鑄有了望臺,遠在營地後方,與汜水關城牆齊平。偌大的瞭望臺,登臨其上,能將汜水關關內局勢一目瞭然。

    今夜月光遍地,視野開闊。

    以宋之問對陳守仁的瞭解,此人絕不會在這種喪盡天時的情況下發起襲營。

    所以要麼是斥候所探消息有誤,要麼就是汜水關裏有大動作。

    宋之問必須親自去看個明白。

    軍營到處都是嘈雜的吆喝聲,宋之問來到了望臺下,一拍胯下戰馬,御風直上,眨眼便已經到了二十餘丈高的臺頂。

    “主帥!”負責鎮守瞭望臺的士卒一見來人,立馬行軍禮。

    宋之問只點了點頭,放眼向汜水關方向望去。

    冷月高懸,巨大的關隘如同匍匐在原野上的荒古猛獸,氣勢磅礴。汜水關得名,正與汜水有關。

    偌大的城關之下,有大河流淌而過,正是汜水。

    宋軍陣營就在汜水以南駐紮,正北方向,便是直通鄭都的最後一道防線,汜水關!

    宋之問登臺,放眼望去,汜水關關內一切如常,並沒有大軍出動發起夜襲的徵兆。關上甕城,巡檢甲士手持火把,雖說戒備森嚴,可絕不像是要開戰的樣子。

    “傳令,斥候消息……”宋之問一句話還沒說完,忽然看見汜水關城頭之上,有一白袍將領遙相舉杯,面容清矍,頗是出塵灑脫。

    “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汜水關上,那白袍將領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

    “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宋之問笑道,“小先生豈不知明月本是天上物,不知紅塵歲月愁?你我不過是寄生天地一蜉蝣,安能將心向明月?”

    兩人遠隔三十里對話,可聲音卻清楚地傳到了對方的耳朵裏。

    “生而爲人,豈能自視甚渺?”陳守仁說道,“君子坐而論道,起而行之。須知世間萬物,事在人爲。”

    “天道有常,順昌逆亡之理,小先生豈能不懂?”宋之問嗤笑道。

    陳守仁似笑非笑,把玩着手中的白玉茶杯,驀地看向宋之問,說道:“儒劍此言有理。你觀如今大勢,天道是在此,亦或是彼呢?”

    宋之問面色微沉。

    深入敵國腹地作戰,的確是冒險之舉。

    雖說鄭國內戰尚未結束,可畢竟是連拔十八座城池,直達汜水關下。如今宋軍已經像一把劍,狠狠地釘在了鄭國的軀體裏。

    可若是在秋天到來前結束戰爭還好說,三軍且有餘力撤回宋國。若是再拖下去,宋軍很有可能會在秋冬迎來四面楚歌的境地。

    這可不是鬧着玩的。

    宋軍攻勢之所以不可阻擋,極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鄭國疲於內戰,很多城池還沒搞明白到底聽誰的,就已經被宋之問一舉拿下。

    而一旦內戰出現轉機,各大城池受太子調令,宋軍四面受敵,眼下的戰局就有可能輕易被翻盤。

    所以汜水關必須在秋天到來之前被攻破。

    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宋之問目光鎖死汜水關城頭上的陳守仁,他心知要想破城,最大的敵人便是那個白袍將領。

    “天道在此,還是在彼,一月之內,自見分曉。”宋之問冷聲道。

    “那便拭目以待。”陳守仁只是笑,“儒劍不必緊張,今夜本將並未打算夜襲。只是差人送你一封信,僅此而已。”

    說罷,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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