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劍問九州 >第411章 了卻君王天下事(四)
    鄭宋的終局之戰終於展開。

    這一年初雪前夕,凜冬的嚴寒即將橫掃北境時,鄭國汜水關,浩浩長河前,宋之問以虎符號令三軍,七萬人馬在汜水對岸集結。

    北境的寒風彷彿裹挾着刀劍,吹得兩方人馬盡皆汗毛倒立。

    可這倒立的汗毛之下,確是奔流洶涌的熱血!

    成敗在此一舉。

    孰王孰寇,就在這終局一戰!

    小先生陳守仁站在汜水關城樓之上,關頭盡是齊國精銳甲士。這一戰,齊軍盡出,鄭國汜水關鎮守軍士全部上陣,兩軍攏在一起四萬餘人。

    汜水關守將徐貫東單手按劍,看着宋軍七萬人馬登上渡舟,直奔關口而來。密密麻麻的宋國軍隊彷彿蝗蟲過境,令人窒息。

    背水一戰。

    無論是陳守仁還是徐貫東,都知道,宋之問賭上了他的儒劍之名,這一戰必分高下。

    喊殺聲淹沒汜水奔流的吶喊,巨大的攻城器械被宋軍推到汜水對岸,那龐然大物,放眼望去,竟有十數之多!

    “小先生,兵法有云,擊軍半渡。”徐貫東深吸一口氣,目運殺機,“宋軍渡河,人數衆多,上岸之時必然無法立刻展開陣型。此時出擊,必能出奇制勝!”

    乃至衝散宋軍陣型,將他們殺個丟盔棄甲,前軍後軍相互擠壓,到時候便是淹死在汜水河中的宋軍甲士,也至少要數以萬計!

    陳守仁臉色鐵青。

    擊軍半渡,這個道理,他何嘗不懂?

    可汜水河對岸的巨型攻城器械,擺明了無法運到城關之下。汜水寬闊,攻城器械便是再精良,射程也不過只能到關外曠野,無法觸及城樓。

    何況那些攻城器械還是倉促之間趕製出來的劣質品。

    所以宋之問的那些攻城器械,擺明了不是用來攻城,而是用來轟擊關外曠野,阻止汜水關將士在宋軍渡河時的突然襲擊。

    關外曠野毫無阻攔,如此局面之下,面對攻城器械的轟擊,出城將士恐怕還沒能摸到宋軍先鋒,便已經死傷慘重。

    這一戰,便是誘敵出擊。

    徐貫東見陳守仁不出一言,而宋軍甲士已經開始渡河,當下神色焦躁起來,大聲道:“小先生在猶豫什麼?宋之問擺在河對岸的攻城器械怎麼看都是一場騙局!汜水寬闊,宋軍倉促趕製的攻城器械,如何能將滾石投射到對岸來?本將看來,宋之問若敢動用那些花架子,恐怕遭殃的不是我們,而是宋軍自己!”

    言下之意,自然是宋之問若是動用攻城器械,那擺臂槓桿投射過來的滾石,不僅不會砸到對岸曠野,傷及汜水困軍士,反而會把宋軍自己砸成落水狗。

    徐貫東請命出戰。

    陳守仁還是不願相信宋之問會有如此輕率的軍事指揮。

    可轉念一想,若這個決定不是宋之問做下的呢?

    軍情密報,大太監張宴如今是宋軍的督軍按察使,宋之問被他左右刁難,軍中不少將領都明裏暗裏站在了張宴那邊,而宋軍的軍權都有相當一部分被張宴褫奪。

    況且宋之問一心求敗。

    “小先生,不能再拖了!”徐貫東大聲道,“我軍出城奔襲也需要時間!再不動手,等宋軍上岸列開陣型,我們就會錯失擊軍半渡的最佳時機!本將願領精兵八千充當先鋒,若能撕開缺口,衝散宋軍陣型,小先生再來馳援!”

    陳守仁終於下令,“便依徐將軍所言,開城門,列陣出擊!”

    “遵令!”徐貫東壓下心中對陳守仁臨陣不決的不滿,甕聲甕氣,一甩戰袍,直下城樓領兵出擊。

    宋軍的先鋒將軍,正是副將楊承。

    那身材魁梧的中年將軍手持宣花大斧,所率領的第一批渡河隊伍,足有萬餘人!

    宋之問下達的軍令只有一個,登岸之後,迅速拉開陣型,守住前沿陣地,爲餘下人馬渡河保駕護航。

    汜水激盪!

    渡舟被船上的甲士用粗製船槳控制,奮力地吶喊和破水聲催促着渡舟迅速向對岸靠近。

    宋軍副將楊承率領渡河甲士已經抵達汜水中心地帶。

    就在此時,遠遠望去,汜水關緊閉的城門,終於開了!

    城門打開的剎那,關內那披堅執銳的將領鏘然拔劍,怒吼一聲:“殺!!”

    “殺!!——”

    汜水關關內傳來整齊劃一的嘶吼。

    八千甲士胯下的戰馬一齊嘶鳴。

    殺氣如龍,衝出汜水關,直奔關外曠野!

    “來了!”楊承瞪大雙眼,神情亢奮。

    對岸。

    宋之問與大太監張宴並肩而立,站在臨時搭建的瞭望臺上,遠望汜水關局勢。

    關門打開的剎那,那青年將領的嘴角,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陰險至極。

    巨大的滾石還在被源源不斷地推到攻城器械座底,可不論是宋之問還是張宴,都心知肚明,這不過是矇騙陳守仁的障眼法。

    他們真正要投射的,哪裏是滾石?

    與少年起便在軍旅摸爬滾打的宋之問比起來,陳守仁終究還是缺了些爲將者的陰狠毒辣。

    “將軍,成敗在此一舉了。”大太監張宴眉眼含笑,看了身旁的青年將領一眼,“將軍可不要讓本官失望啊……”

    “本將學藝不精,可足以令大監的黑火罐被拋擲到汜水關內。”宋之問笑道,“大監放心便是。”

    “那就好。”張宴笑得很虛僞,舉目看向宋軍的渡河先鋒隊伍,兩隻手不自知地緊握起來,“只要楊承能順利打開局面,這一戰,我軍已經勝了七成。”

    “會的。”宋之問說道。

    兩人背後,巨大的攻城器械,在東方緩緩升起的朝陽下,逆着光投下鬼魅一般細長的陰影。

    如果就站在那些攻城器械下,擡起頭,便能輕易看到那些擺臂槓桿上,全部銘刻有完整的陣術法紋。

    而攻城器械底座讓,隱藏在那些巨大的滾石之間的,是一個又一個漆黑的罐子。

    這些罐子,很快便會成爲陳守仁和徐貫東一生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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