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劍客下意識將身上的獸皮毯子遮住風光，火緋兒還枕着他的胳膊酣睡，被細微的動靜惹得縮了縮狐狸尾巴，蹭了蹭白澤的身子。
白澤呼吸一窒，神念一沉，陽神出走魂海，來到洞府之外。
天光明媚，遠遊至此的元神隨手一揮，將洞府遮蔽，看着白澤的陽神，微微喫驚，說道：“年輕人身體就是好啊，馬上都日上三竿了，還沒醒呢？”
白澤微微尷尬，說道：“師尊怎麼來了？”
那遠遊至此的元神，正是無名。
“來見個故人，順道看看你。”無名說道，“看來你已經將魂海復原了。不錯。我教你的靈息之法記得時常修行，在你徹底掌握體內的龍血之力前，它的存在，會持續大量地消耗你的命源。”
白澤吃了一驚。
“你畢竟是人族之身，龍血對你來說，還是太過霸道。”無名說道，“不細心打磨這股力量，它遲早會是你修行路上的禍害。你的心性，會被龍血不斷影響，就像現在這般。”
“謹記師尊教誨。”白澤頷首說道。
龍血殺性極大，這一點白澤深有體會。
若非他體內劍骨壓制，恢復魂海之後，又煉成陽神，魂力極高，這股讓人瘋狂的殺性的確會很難壓制。
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墮入殺戮之道。
只是沒想到無名會把話直接挑明。
白澤汗顏。
仔細想來，他和火緋兒之間發生的事情，也確有“獸血沸騰”的推波助瀾。
“你打算怎麼辦？”無名問道，“若是真心喜歡這丫頭，爲師當是還能使喚動幾個人，讓他們去登門提親，想來不會落了面子。”
“師尊，這件事，我想我可以自己處理。”白澤說道，“如果真需要師尊出馬，到時候……”
“好了好了。”無名說道，“年輕人有自己的想法，爲師支持你。若有需要，你再說。只是你要記住，紅塵爭渡，七情六慾難免。這是一把雙刃劍，既能砥礪道心，也可能會摧毀道心。凡此種種，你自己慢慢體會。”
白澤想到陳蒹葭，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無名作勢要走，白澤忽然說道：“師尊請留步，我有一事不明，想要請教師尊。”
“何事？”那老者問道。
“師尊去過外面的世界？”白澤問道。
“那是自然。”無名說道，“否則老夫怎會知曉這是在雲鯨的肚子裏？你小子心思太深，有什麼問題，不妨直說。”
“師尊，昨日我與貫胸國國師汪葬海會面，他說了一些事情，引起這座天下的大道傾軋。”白澤說道，“我想知道，所謂七境封天，到底是真是假？”
“當你問出這個問題時，想必你心底已經有了答案。”無名說道，長嘆一聲，“阿澤，你來的太早了。而且你身上因果太多，等你有朝一日到了那個境界，自會明白一切。央土有央土的法則，我說了你也記不住。就像汪葬海說的那些話一樣。”
白澤駭然。
九州世界，央土五州，北境就在央土以北。
“看來海外仙山的確存在。”白澤想起李牧之的詩，其中正有一句“臨仙山，登瓊閣。一舞劍器誰敵手？萬里江山笑王侯。”
如此看來，當年李牧之的確去過仙山。
只是爲何十年之後，他又從仙山折返？這其中莫非另有祕辛，讓他放棄了前往上界？
“上界，便是仙域？”白澤問道。
無名搖了搖頭，說道：“或許將來有一天，你我師徒，有機會聯手打進仙域。可惜不是現在。老夫還是那句話，你來的太早了。否則即便因果加身，我也不會讓你離開。”
無名擡頭看向蒼穹，“仙路無極。強如天淵，在仙域面前，也不過是土雞瓦狗。”
白澤陷入深深的懷疑。
如果說仙域的確存在，那麼九州之大，白日飛昇怎麼可能會淪爲一個虛無縹緲的傳說？
蠻荒時代的落幕，若真如汪葬海所言，不在千年之前，那麼五千年前三教開源一事，又是真是假？
創立道門的道仙留下十三道統，如今只剩道門三柱。九州的大道殘缺，已經到了如此駭人聽聞的地步了嗎？
“師尊，那麼聖路重啓，又是什麼？”
白澤此話一出，無名頓時一怔，看着那劍客，說道：“四境到六境的名稱，乃是三教定下的。至尊、賢者、聖人。阿澤，你記住，凡是這些名稱，加上一個古字，都是翻天覆地的變化。”
“就如同古之聖人，那是比仙人還要恐怖的存在。”無名說道，“聖路若真的重啓，對你們人族來說，是個天大的機緣……”
“師尊，你說什麼？”
白澤只看到無名的嘴脣在動，卻絲毫不知那老者說了什麼。他立刻意識到不妙，擡頭一看，朗朗晴空，不知何時突然起了變化，那天光猙獰起來，竟然讓白澤的陽神感到壓抑的灼熱！
無名臉色微變，元神立刻遠遊而去。
那天地變化的趨勢陡然止住，白澤駭然，陽神連忙歸入魂海。
那劍客睜開雙眼，正要起身，卻發現火緋兒已經醒來，正支着身子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看。
“醒了？”白澤說道。
“還是有點困。”火緋兒又趴了下去，臉頰貼着白澤的胸膛，哼了一聲，“有人來過？”
“嗯。”白澤說道，“我師父。”
火緋兒聞言頓時精神起來，睡意全無，猛地擡頭，瞪着白澤，難以置信道：“你沒叫醒我？”
“講了兩句話。”白澤說道，“說是去見一位故人，已經走了。”
末了，又加一句：“沒進來。”
火緋兒在白澤腰間狠狠掐了一把，掀起獸皮毯子，開始穿衣服，狐狸耳朵和尾巴全都收了回去，說道：“你要死啊，阿澤！”
白澤疼得齜牙咧嘴，悶笑一聲，說道：“師尊說要去桃山提親。”
“你玩真的？”火緋兒動作一頓，瞪大雙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