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劍問九州 >第二卷 仙門篇 第62章 活不過十年
    坊市,聚賢閣。

    風很緊,窗外細雪紛飛。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

    天柱峯雲忘歸,斷罪峯陸沉,夢蝶峯洛陽,赤陽峯陳陽,難得四峯翹楚聚首,飲酒觀雪,別是一番風情。

    洛陽天人之姿,巧目盼兮,看着窗外街道上走過的師姐弟倆,溫言道:“恐怕整座仙門,能讓裴師妹如此照顧的人,也只有白澤師弟一個了。”

    “那還用說?”陸沉飲酒,披着玄色大氅,說道,“半年前這小丫頭爲了小師弟,差點在這當場把盤龍峯的那位給砍死。”

    “如此,不是挺好?”雲忘歸笑道,“你們沒發現,自從白澤拜入坐忘峯,裴師妹的棱角已經收斂了很多?”

    陸沉翻了個白眼,說道:“可小師弟拜入仙門之前,這小丫頭可沒幹過要在仙門砍人的破事兒。”

    陳陽一身火紋道袍,只顧着喫菜,溫言笑了起來,說道:“嘖,陸沉。我怎麼覺得你這話陰陽怪氣的?”

    “有嗎?”陸沉裝傻充愣。

    “我可告訴你,你可別打小師弟的主意。”陳陽半開玩笑,“你不清楚,我可是心裏明白。自從小師弟加入了坐忘峯,我們赤陽峯得掌門師叔的意思,每個月發給坐忘峯的丹藥,都是品階最好的。”

    “好你個陳陽,區別對待?”陸沉不樂意了,“我斷罪峯爲仙門大小事務忙裏忙外,還撈不着好處了是吧?”

    “別給我打岔!”陳陽瞪了陸沉一眼,“我什麼意思你心裏知道!”

    “好了。”雲忘歸和場,說道,“又不是什麼大事,爭什麼?本來是想邀林蕭師弟一起來坐坐的,人沒來。不過也罷,有件事問你們,給小師弟的新年禮物都準備好沒?”

    “哪能不準備?”陳陽笑了,“宗師可是在那小傢伙拜入坐忘峯當天,直接在入門儀式上當衆賜號青陽。這青陽什麼意思,仙門誰不懂?唉,你說,我去給坐忘峯未來的峯主送禮,他要是老大也就罷了,關鍵他是老七!”

    “所以呢?”陸沉問。

    “所以,小師弟上面的幾位師兄師姐,不送怕是不合適吧?”洛陽笑道。

    陸沉嘴角一抽,憋出一句話,“這是要我大出血啊!”

    與此同時,坐忘峯。

    “西境那處魔宗山門,是你做的?”陶弘景問。

    “是。”林蕭換了衣衫,只是面色依舊蒼白,白得有些嚇人。

    “你不過晉入賢者境短短半年時間,就去挑戰御空期大圓滿?”陶弘景面色沉重,“這命,你不想要了?”

    “想。”林蕭說,“徒兒對自己的命很在意。”

    “哼!”陶弘景冷哼一聲,“我看你就是不想活了!”

    林蕭默不作聲。

    “莊生劍折斷,御空根基斷裂,修爲跌落到至尊境,你這輩子的仙路,就別指望了!”陶弘景看着眼前的青年,“老五的事情,我在做,你大師兄也在做,還輪不到你出手!你現在威風了,消息傳出去,你林蕭的名聲,只怕是要震動整個北境!就算是在中州,你以一己之力覆滅一座魔宗山門,也是厲害得緊啊!”

    “師父教誨,徒兒謹記在心。”林蕭說道,“七年了,老五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他不自知,我心裏不好過。七年前本該我去調查魔門行蹤一事,我爲了兒女之情,將事情推脫給老五,讓他險些魂飛魄散,這件事,終究是我心裏過不去的坎。”

    別苑門外,莊妍聽着門內的對話,一顆心直接揪了起來。

    莊生劍折斷。

    這件事比她想象的還要嚴重。

    “這是命。”陶弘景說。

    “修道之人,行的本就是竊取天道,逆天而行之事。”林蕭說,“我不信命。我只知道,如果當年是我去,老五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所以你就自暴自棄?”陶弘景冷笑,“你如今的樣子,就是老五恢復過來,他看見你這般模樣,他心裏就會好過了?”

    “至少我心裏好過。”林蕭說,“這一天我等了太久。”

    “我就不該讓你出山。”陶弘景長嘆一聲,滿是疲倦,“老二,手心手背都是肉。老五出事,爲師心裏也不好過。可你爲何這般衝動?”

    “師父和大師兄,都是我雲海仙門的排面。”林蕭說道,“你們動手,無異於就是宣告仙門和魔宗全面開戰。我不一樣,我是林蕭,雲海仙門的一個無足輕重的賢者境修士而已。魔宗就是再惱火,也只會針對我一人,不敢直接向仙門宣戰。”

    陶弘景沉默良久。

    “師父若沒有其他事情,徒兒先行告退。”林蕭的聲音傳出門外,莊妍環抱的手指緊緊抓住自己的手臂。

    “過了今天,你隨我閉關。”陶弘景忽然說。

    “師父?”林蕭吃了一驚,“我自己做的事,心裏清楚會有這樣的結果。此事徒兒既然做了,後果也理應徒兒一人承擔。”

    “等你有一天,也做了別人的師父,你就懂我如今的心思了。”陶弘景說道,“你的御空根基斷裂,我不出手幫你,你活不過十年。”

    門外,莊妍的心猛地抽緊。

    林蕭還要再說,可陶弘景只是搖頭,示意他不必多言。

    林蕭跪在陶弘景面前,“徒兒不孝!”

    七年前,老五的事情,已經讓陶弘景從聖人境跌落到準聖。

    如今又是他。

    林蕭低着頭,神色陰暗。

    陶弘景將一隻手按在林蕭頭上,只是笑,“老二,你很好。老大也好,老三也好,老四也好,老五也好,小六也好,老七也好。”

    “我陶弘景年輕的時候,比你們都要狂。”老人笑道,回首往事,不覺莞爾,“我有個很好的朋友,也是個狂人。那時候我們在中州,那是個好地方。我們都是那一輩的翹楚。”

    林蕭聽着。

    “可後來他出事了。”陶弘景說,“一夜之間,他從雲端跌落到泥土裏。他們都說他欺師滅祖,殺了自己的師父,還把師父唯一的血脈,也是他的小師妹,也給殺了。”

    林蕭知道陶弘景在說誰了。

    “可我不信。”陶弘景說,“他是那種情願爲身邊的,那些他在乎的人,付出全部的人。我跟他八字不合,年輕時我們都狂,也都有狂的資本。可他仗義,我心胸狹隘,覺得凡比我強的,都是我證道路上的絆腳石。所以我很多時候,挺討厭他的。”

    “可他就是那種,身上有一種特別的魅力,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的人。我一度對自己說,我絕不會成爲他那樣的人。”陶弘景笑了出來,“可兜兜轉轉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卻偏偏成了他的樣子。想來,上天把我和他安排在命裏遇見,是件多麼有趣的事情?”

    “師父是最好的師父。”林蕭低着頭,聲音沉悶。

    “唉,不說了。老了!總是會懷念以前的日子。”陶弘景苦笑,俯身將林蕭扶了起來,“老二啊,好好的,啊?以後別再犯傻了,知道嗎?”

    “嗯。”林蕭終於還是還忍住。

    門外,莊妍看着漫天的細雪,眼眶很熱。

    她裹着大氅,孤身離開陶弘景的別苑。

    有人在半道擋住了她的去路。

    “他,怎麼樣了?”來人也是一身玄色大氅,將曼妙的身段包裹在裏面,只露出一張顛倒衆生的臉。

    “師父說,莊生劍折斷,御空根基斷裂。”莊妍眼睛很紅,“他活不過十年。”

    董小宛如遭雷擊。

    “就,就沒有一點兒辦法嗎?”女子失魂落魄地看着莊妍,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那根救命稻草。

    “有。”莊妍說,看着漫天飛雪,“今天過後,師父帶他閉關。如果順利,或許事情還會有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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