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劍問九州 >第二卷 仙門篇 第144章 你的名字,叫張白鹿
    天坑裏的情況不明,外面現在是個什麼局勢也不清楚。白澤心知着急也沒用,既然掉到了這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閒着也是閒着,聊聊天?”白澤坐在阿鬼身邊,問她,“阿鬼,你既然到過這裏,是不是你也有辦法出去?”

    阿鬼瞅着白澤,想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白澤心裏一喜,說道:“等你傷勢好的差不多了,咱們離開這裏吧?”

    阿鬼又想了想,點頭。

    白澤寬心不少,眼前這少女看起來總給他一種呆呆傻傻的感覺,心思簡單,和曹冮那些心思歹毒的魔宗邪修截然不同。

    “阿鬼,我問你個問題。”白澤好奇道,“你說你一個憨憨的小姑娘,怎麼跟千窟城的那些人混在一起?”

    阿鬼好奇地看着白澤。

    “你沒聽明白我的意思?”白澤想了想,又說,“我是說,我覺得你還不壞,怎麼會跟曹冮那種奸佞之徒爲伍。”

    阿鬼聽明白了,搖了搖頭。

    “我說錯了?”白澤奇道。

    阿鬼伸手在白澤手心裏寫了幾個字,“我不喜歡他”。

    “那你爲什麼聽他的話?”白澤想起懷裏的《採花集》,書他是看完了,可都是些下作手段,也沒見有能控制人心魂的好活兒。

    阿鬼看着呆,可也不至於跟曹冮那什麼之後,就對他言聽計從啊。白澤靈機一動,心說難不成是曹冮拿這件事威脅她?

    白澤覺得靠譜。

    可阿鬼在他手心寫了一個字,“狐”。

    白澤想了想,試着問了一句:“狐媚兒?”

    阿鬼點頭。

    “你的意思是,你不是聽曹冮的話,而是聽狐媚兒的話?”白澤嘴角一抽,想起那個騷到沒邊兒的狐狸精,默默爲眼前的少女哀嘆。

    那個騷狐狸,能教什麼好?

    “她教我聽他的。”阿鬼在白澤手心寫,“我不聽,他就打我。”

    “那你爲什麼不揍他?”白澤臉色一沉,“你的修爲,收拾曹冮還不是信手拈來?”

    “狐會生氣。”阿鬼寫道。

    白澤看着眼前的少女,覺得自己身爲一個飽讀聖賢書的有爲少年,必須得對阿鬼進行思想教育了。

    “阿鬼,雖說你是個少數種族,可我覺得你必須得知道。”白澤一臉嚴肅,“我以前在稷下學宮讀書的時候,夫子給我們講學,說過一句話。”

    阿鬼好奇地瞅着白澤。

    “夫子說,後生可畏,焉知來者之不如今也?”白澤說,看見阿鬼一臉茫然地看着他,愣了愣,問她,“你知道是什麼意思嗎?”

    阿鬼乖巧地搖了搖頭。

    白澤嘴角一抽,說道:“夫子的意思是,年輕人未必就不如老一輩的人,是值得敬畏的。我記得當時大雪,夫子在院子裏給我們講學,講的是春秋義理。夫子講了一個故事,寤生克段於鄢。很久以前,鄭國的君王生了兩個孩子,大兒子難產,母親很討厭他,因爲他差點害死了母親,所以母親給他取名叫寤生。”

    “小兒子叫段,母親很喜歡他。後來母親就要求鄭王把王位傳給小兒子段,而不是大兒子寤生。鄭王不同意,等到寤生即位後,母親就和小兒子段準備謀反。寤生和他的公卿都知道這件事了,公卿建議寤生殺了弟弟段,可寤生說時機還不成熟。寤生一直等到了弟弟段真正開始謀反,才發兵在鄢城將弟弟段打敗,然後殺了他。”

    “夫子問我們,怎麼看這個故事。”白澤笑道,“我當時還是個小屁孩,就聽着。當時聽學的學生,全都對寤生讚歎有加,認爲寤生是一個很有謀略的君王。因爲弟弟只是要謀反,還沒有謀反,寤生收拾段,不痛不癢。可段坐實了謀反,寤生就可以一勞永逸,徹底把段這個威脅給抹除掉。”

    “只有一個少年不同意他們的看法。”白澤說道,“那個少年叫陳守仁。夫子看他有不同的意見,就問他怎麼想。陳守仁說了四個字,禮崩樂壞。夫子當場站了起來,說了那句話:後生可畏,焉知來者之不如今也?”

    “我當時其實沒聽明白陳守仁說的那幾個字是什麼意思,過了很多年之後我才懂。”白澤說道,無意間一瞥,看見阿鬼瞪着眼睛瞅着他,也不說話,忽然笑了起來,摸了摸她的腦袋,“呵呵,我跟你說這個幹嘛?大約你也聽不明白。”

    阿鬼看着白澤。

    “其實我想對你說的,就是夫子當年對我們說的那句話。”白澤說道,“在那之後,過了很久。我師父要教我修行。他想讓我繼承他的絕學《太乙紫薇錄》,可我拒絕了他。我選擇了《純陽真經》。師父很失落,因爲他覺得我走他當年走過的路,他能爲我提供很多幫助。我當時就對他說,難道師父當年悟道修煉,靠的全都是師爺的教誨嗎?”

    阿鬼好奇地盯着白澤。

    白澤嘆了口氣,他知道他白說這麼多了,因爲看樣子這丫頭根本聽不明白。

    “所以說啊。”白澤笑了笑,“阿鬼,你記着,你是你,狐媚兒是狐媚兒。你有你的路,這條路你要自己去走,而不是聽別人的話,失掉了本心。”

    阿鬼愣住,眨眨眼。

    很多年後,阿鬼還是會想起如今白澤對她說的話。

    那些話當時她聽不懂,她只記得她快要死了,隱約看到一個少年,溫柔地看着她,問她:“小啞巴,想活下去嗎?”

    那句話她記了一輩子。

    順帶也把那個溫柔的少年,在心裏藏了一輩子。

    可很多時候命運就是這麼任性,當他認真對你說一些話的時候,你聽不懂。等你聽懂了,那個對你說這句話的人,卻也再也不會回來了。

    兩人沉默了很久,阿鬼就那麼盯着白澤看,然後輕輕地把白澤的手拉了過去,在他手心,一筆一劃地寫:“你不怕我嗎?”

    “我爲什麼要怕你?”白澤奇道。

    阿鬼指了指自己額頭上的鬼角,抿脣,看着白澤。

    “頭上長角很可怕?”白澤笑了起來,用易容術在自己額頭上也弄出一對犄角,“我是不是很嚇人?”

    阿鬼眼神一亮,伸手摸了摸白澤額頭上的犄角。

    “阿鬼,我有個問題。”白澤問她,“千窟城裏還有其他鬼族嗎?”

    阿鬼聞言,搖了搖頭。

    “那你爲什麼不跟自己的家族生活在一起,怎麼跑到千窟城去了?”白澤問她。

    “他們怕我。”阿鬼神色有些落寞,在白澤手上寫道?

    “怕你?”白澤詫異道,“都是鬼族,怕你做什麼?也沒見你長得多凶神惡煞啊。”

    阿鬼搖了搖頭,像是不想多說。

    “阿鬼是你在鬼族的名字?”白澤問她。

    阿鬼點了點頭。

    “我說呢。”白澤笑道,“人族沒有父母會給自己的孩子取名叫鬼。我看你之前一直藏着鬼角,你要是不想回鬼族,不如我給你取一個人族的名字吧,不然你這個名字到哪,都會讓人覺得奇怪。”

    阿鬼看着白澤,乖巧地點了點頭。

    “你的名字,叫張白鹿,怎麼樣?”白澤笑道。

    阿鬼在白澤手心寫下兩個字,輕輕笑了起來。

    “等我們出了天坑,你就不要回千窟城了。”白澤對她說,“以後你就是張白鹿,不是千窟城的阿鬼。你想去哪裏都行,忘了這裏的一切,去找自己的路。”

    阿鬼只看着白澤。

    天坑裏最難受的事情莫過於不知時間的流逝。

    白澤睡了一覺,法陣的鎮壓還在,他沒法修煉。《採花集》也沒得煉,體內真氣大部分都被壓制,他得保留這點真氣,防止出現變故。

    可他沒睡多長時間,就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驚醒。白澤翻身坐了起來,卻見阿鬼早已坐了起來,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白澤心裏咯噔一下,被她看得心裏發毛。

    可他來不及多想,因爲那聲音就在耳邊。

    白澤站起來一看,差點沒嚇個半死。

    通背魔猿的屍體上爬滿了蟲子,密密麻麻,每一個蟲子的腹部都有忽明忽暗的綠光,整個峽谷,幾乎成了一片綠色的海洋。

    “什麼東西?!”白澤大驚,那些蟲子狀如蜈蚣,在亂石堆裏到處擠壓,教人一看,只覺得頭皮發麻!

    阿鬼拽了拽白澤的衣角,白澤想都不想,背起少女就要離開山谷。

    “東西我先幫你收着。”白澤將阿鬼的黑弓收進棋子,可峽谷已經被蟲子鋪滿,他體內的真氣不足以支撐兩人御劍飛出去,恐怕飛到一半就得掉下去喂蟲子。

    白澤一時間心思百轉,卻悲哀地發現,這真的是一個死局!

    密密麻麻的蟲子別說有毒,就是沒毒,這麼多往身上爬,咬也把人給咬死了!

    “阿鬼,怎麼走?”白澤只能寄希望於阿鬼,她既然來過天坑,想必可能會有辦法離開這處絕境。

    阿鬼把手腕伸到嘴邊,狠狠地咬了下去。

    鮮血頓時流了出來。

    白澤還沒搞清楚狀況,只見周圍的蟲子見鬼一般瘋狂往後退,像是有什麼恐怖的東西逼迫着它們逃命。

    “走。”阿鬼只在白澤背後寫了三個字,“放心。”

    白澤深吸一口氣,拔腿就跑,往山谷外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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