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間,他的額頭就已磕破,從皮膚深處浸出來鮮紅的血,順着往下,將他整張臉染紅。
陳老伯常年勞作,頭髮已然花白。
此刻,紅與白的強烈對比,更是叫在場衆人都打從心底覺得他實在是可憐。
平心而論,若是他們其中任何一人,在碰到了那麼多黑衣人的情況下,肯定下意識都是跑的。
這麼說起來,好像確實不能怎麼責怪陳老伯。
畢竟是人之常情嘛。
果然,王管家在侯府多年,對鬱老夫人的性子瞭解得很透徹。
她好面子,又愛讓所有人都覺得她仿若菩薩一般的人物,聽到陳老伯這般哭訴,鬱老夫人都不由得紅了眼眶。
“你你起來吧”
聽這句話的口氣,便是不打算真的嚴懲陳老伯了。
他自己也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對,再加上,他確實一把年紀了,能夠自請去做髒活、重活,已經是對他的懲罰了。
他那個癡傻的兒子,也確實需要陳老伯的照顧。
“祖母”
鬱嘉寧擰着眉心,仿若還想再說些什麼。
“四丫頭”
可這一次,鬱老夫人卻生生打斷了她的話,“得饒人處且饒人,他既然知道自己錯了,你還要這般咄咄逼人麼”
那語氣,那神情,彷彿一開始陳老伯就沒有做出害人的舉動一樣,彷彿自始至終都是她鬱嘉寧不對似的。
鬱老夫人目光凝凝的看着她,又說“你要知道,世間除了非黑即白的事實真相之外,還有一樣叫做情理的東西。”
她已經問出了陳老伯棄她們而逃的真相,陳老伯也知道自己錯了,事情到這一步也就夠了。
難道,她還真的非要將這麼個老人給趕出侯府麼
什麼大好前程,什麼美滿姻緣。
都別想要了
鬱老夫人嚴詞敲打,陳老伯不斷痛哭。
下人們圍在這裏,目光都不由得在鬱嘉寧身上打轉兒。
之前四姑娘將阿凌趕走,就已經叫聽風院的人心中存下了芥蒂,如今,她若是執意要將陳老伯也趕走,可就有些太讓人寒心了。
可是
“祖母孫女有話要說”
這一次站出來的,卻是鬱婉如。
鬱婉如幾步走到自己的妹妹身邊,將她的手握在手中,同她一起面對眼前所有的人。
“祖母,您宅心仁厚,待人寬厚,不願嚴厲追究陳老伯的過錯。但是”
鬱婉如往前跨出一步,對上了鬱老夫人的眼睛,繼續說“但是,祖母,恕孫女說一句話不好聽的話,您寬待陳老伯,當真只是因爲念在他爲侯府當差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麼”
真不是因爲,阿寧想要嚴懲陳老伯,所以,他們才選擇不嚴厲追究的麼
今晚,從回到永平侯府開始,她就看得很清楚,這侯府裏上上下下幾乎所有的人,對阿寧都不大尊重。
看門的小廝也好、駕車的馬伕也好,甚至如今,在一旁對阿寧指指點點的下人,哪裏是真真正正將她當做主子看待了
而這一切的根源,並不是因爲,阿寧是從鄉下回來的,而是因爲,祖母、母親、甚至是父親對阿寧的不重視。
正是因爲他們對阿寧不上心,下人們纔會見風使舵、陽奉陰違。
根本就沒有將阿寧當做他們的正經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