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幾乎沒有好好的睡過覺，躺下沒多久，就開始輾轉不安，嘴裏發出痛苦的呻吟，一直捂着胸口說痛。
當陸南枝問他是不是痛到不能呼吸的時候，他又小心翼翼擦一把眼角的淚花，輕輕咬牙，虛弱對陸南枝笑着說：“沒事，有小南姐在，謙謙不怕。”
陸南枝強忍着，不讓淚水滑落，“謙謙乖，現在有什麼痛咬咬牙就過去了，姐姐會一直陪在你身邊，一定會想辦法讓你好起來的。”
“我相信姐姐，有姐姐在身邊，謙謙不怕。”他一邊說着，一邊死死拉着她的手，像是害怕她消失了般，不肯放開，隨後，慢慢閉上眼睛。
病牀上的謙謙，臉色蠟黃，氣如遊絲。
好像，隨時都要死去。
陸南枝一瞬不瞬盯着他，心中的愧疚和歉意就像毒蛇蝕咬身心一樣痛苦。
突然地，他眉心一皺，繼而，瘦弱的小手朝着空氣揮舞，聲音沙啞地低吼：“不要……媽媽……別走……爸爸，我一定會乖乖的，你們別走——”
陸南枝的淚水再也抑制不住，捂着臉跑出去。
裴君豪跟在她身後，給她遞過一方手帕。
“謝謝。”她拿過來，使勁擦臉。
裴君豪嘆口氣，“目前情況你也看到了，他現在的聽力已經開始變得越來越遲鈍了，睡不好喫不好，只靠注射維持體內所需食物，他體內由於積攢了太多毒素，肺水腫現象也越來越嚴重，加上血小板功能早就異常，前幾天胃腸已經出血，怕是再不手術就會——”
陸南枝淚如雨下，不斷點頭，“我知道，這些我都知道，但是，除了換腎，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有倒是有，比如干細胞移植、微化中藥滲透療法等易於傳統的方法，但是從目前條件來看，很難完成，而且我們初步的計劃就是換腎，並且當時你也給了我們希望，現在要用新型的辦法恐怕很難，你知道的，整個團隊現在只剩下我一個人了，再換什麼別的治療方法得找醫院找專家定方案，他能不能撐到那天還是個問題。”
說到此處，裴君豪的臉色再次變得凝重且憤怒，“恕我多事，幫你聯繫腎源的人靠譜嗎？爲什麼要出爾反爾？這可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哪！怎能開這樣的玩笑？”
陸南枝死死咬着嘴脣。
是啊，這可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他們怎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把他當做籌碼威脅她！
見她不語，裴君豪繼續道，“我倒是給你聯繫了幾個機構，但都沒有能跟謙謙匹配的，實在是抱歉，畢竟換腎的首要難點是腎源，一般能配上型的是近親，最好是直系親屬，謙謙這種情況就更難了，只能找別人的，但要開刀取出一個腎來恐怕沒有很大的愛心的人不會接受。換腎手術風險大、費用高，手術之後雙方的狀況也不一定樂觀。”
“沒事，裴醫生，你已經做得夠多了，謝謝你一直在堅持着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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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君豪抿脣，“哪裏，我不過在盡醫生的職責。”
他哪裏有這麼高尚，他剛開始的初衷不過是在幫他自己，現在之所以這麼艱難還在堅持，卻確實是被她的行爲感動。
只是現在已經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了，他心頭的疑竇越來越多。
她擡眸，充滿信心看着他，“你放心吧，腎源，我一定會在這幾天之內找來的，麻煩你再幫我聯繫一下那幾個國外的專家，無論多少的醫療費用，我都會出。”
裴君豪嚴肅地點頭，“只要腎源找到，我一定會幫你。”
突然地，她握緊他的手，“謝謝，你真是我的好哥哥。”
一股暖流，從胸腔涌起，他主動過去，輕輕地抱了抱她。
此時此刻，他心裏面，也只有一個聲音：一定要救活謙謙。
即便是爲了眼前這個堅強的女子。
陸南枝走後，裴君豪回到辦公室，猶豫一會，終於撥通那個許久沒有撥過的號碼。
“大哥？！”裴君怡的訝異不亞於當年他答應回國要幫她忙治療孤兒謙謙。
“嗯，家裏還好嗎？”他聲音冷淡，不似剛剛對陸南枝般熱情。
“沒有你在的家裏，怎麼會好？小媽都愁死了，一直擔心你，我又不敢說出你下落，只能幫你瞞着她，什麼時候有空，回來一趟吧，爸爸也想你了。”
裴君怡的話，他也不過聽過就算，真假難辨，所以也不再多問，直奔主題，“你當年跟我說讓我回來幫一個孤兒謙謙，你還記得他嗎？”
電話那頭，是漫長的沉默。
“怎麼不說話？”裴君豪站了起來，疑惑地繼續追問，“你剛開始不是說，那個小孤兒，是你恩人的孩子，但是，這一年多來卻從沒見你過來看過他，倒是當年你給我介紹的陸南枝現在擔心得茶飯不思，既是你恩人的兒子，你怎麼也不幫一下？哪怕是過來看他一眼？”
“我……我比較忙。”
裴君豪冷嗤一聲，“忙到有時間拍拖也沒有時間過來看恩人的孩子一眼，這說得過去嗎？”
裴君怡急了，“你到底，在懷疑什麼？在質問什麼？難道你現在連你的親妹妹都不信了嗎？”
裴君豪蹙眉，壓低聲音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奇怪，謙謙現在需要一個腎源，陸南枝一個人東跑西跑的，你不幫忙不說，也不來看一眼，當年，你爲了讓我回來給他治病，還騙我說他們是孤苦無依的姐弟來着，你跟陸南枝究竟是怎麼了嗎？”
裴君怡訕笑，“哪能跟她有什麼？我六歲那年就被接回家了，那會兒還不認識她呢，只是聽說謙謙有病，想幫忙一下罷了。”
既是如此說，裴君豪也不便再多問，只道：“你跟裴老爺子說，我過幾天回一趟家。”
“哦。”電話那頭，裴君怡緊握着手機，眉心皺成一團，心頭的緊張感又增了一倍。
她早就有預感，當初求裴君豪去幫謙謙，是個天大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