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篡宋 >第三十四章 撥雲現 (三)
    完顏靖本打算轉移開趙振的注意,卻不曾想,當趙振聽到陳姓二字時,面容卻陡然沉了下去。

    姓陳……

    本以爲夾谷琦何魏等人盡除,許州便能太平些時日,沒想到,此人竟能在不知不覺中,將楊紹元收歸己用。

    若非今日一幕,正巧被吳剛碰見,恐怕到現在,趙振還被矇在鼓裏呢。只可以楊紹元那個反骨仔,此刻已經被剁成了碎塊,倒是不能再拉出來指認了,不過眼下的局面,卻不妨礙趙振找處那個幕後主使。

    堂堂昌武軍中,又有幾人能姓陳的?

    “這幾日,好好在此地養傷,至於那楊紹元是何人指示,等我查明瞭,自會給你一個交代。”

    匆匆交代了完顏靖幾句,趙振正準備出門,卻聽那丫頭一邊狼吞虎嚥,一邊口齒不清道:“就算此事與你無關……可上回那封信呢,你又作何解釋……”

    聞言,趙振不禁苦笑,說到底,這丫頭還是因爲送信一事耿耿於懷。他本想着一見面就和對方說開,奈何半天沒找到機會開口,此刻完顏靖問起,趙振才解釋道:“不瞞你說,當日,我一共找了三人……”

    “嗚嗚……”

    話才說至半截,突然,一陣長長的號角聲,將趙振的解釋打斷。

    聽這陣警報聲,似乎是從城頭傳來,難道說……

    趙振面色一變,他忙轉身推開門,真要令吳剛出去問個明白,這時,就見唐牛兒站在老遠,衝他吼道:“大人,是蒙古人,蒙古人衝城了……程總領讓俺過來,請您速去南大門……”

    就在他喊話的時候,軍營的校場上,一聲比一聲急促的鉦鼓聲,也隨之響起。聽動靜,分明是駐紮在營中的士兵,正點兵集合,朝着四面城門奔赴過去。

    得此噩耗,趙振那還有心思與完顏靖慢慢解釋,他忙衝着少女道:“你在這裏好好歇着,哪都不要去,有什麼事,就讓吳剛傳話……”

    說罷,趙振又連連下令,由吳剛領上幾名信得過的護衛,在此地照護完顏靖周全。

    至於他自己,則帶着唐牛兒一行,摔門而去。

    見狀,完顏靖頓時就急了,她只得衝着趙振遠去的背影喊道,“姓趙的,把話說完再走,你……你回來……”

    饒是她喊道聲音再大,可早已跑出軍營的趙振,又如何能聽見呢?門外,吳剛有些聽不過去了,只見他小步走到門口,對着屋裏正在發脾氣的完顏靖道:“現下蒙古人在攻城,大人身系全城重擔,自然無暇他顧,小娘子便安心住下吧,若有需要,直接指派俺就是。”

    “我知道你想說甚底,可你別忘了,他趙振雖有才華,終歸不是行伍出身……他那點身手,連我都打不過,又憑什麼衝到城門,與蒙古人硬拼?”

    完顏靖這時候已經扶着柺杖,一點點拄着,走到了屋門口。

    此時的她,全然沒有了在趙振面前時,那種兒女作態,隨着她一步步走到門口,一股難以嚴明的威儀,從她的身上散出。

    那一對充滿威嚴的眸子,竟然叫吳剛不敢直視,他下意識的低頭抱拳道:“說出來怕小娘子笑話,就連俺也不知道爲甚,每次見到大人時,俺都覺得他身上有一種魔力,那是一種無所畏懼,卻又偏偏令所有人信服的力量……正因爲這樣,俺們相信,只要有他在,許州一定能守得住……”

    吳剛低着頭說完,卻全然沒瞧見完顏靖臉上是何神情,只見她轉過身,朝着南門的方向,像是問吳剛,又像是自言自語道:“能守得住嗎?”

    “能,一定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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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趙振,一口氣趕到南門的時候,昌武軍士兵已經抗下了蒙古人的兩撥衝鋒,地上、城樓上、石階上,橫七豎八的躺了上百具屍體。

    這些屍體中,昌武軍和蒙古人,各站一半,咋一看去,也分不清誰多誰少,至少從明面上,兩邊打得勢均力敵。

    但趙振明白,據收許州城的昌武軍,顯然是仗着城牆的防禦優勢,才能和衝上城頭的蒙古兵打成平手,若是放在平原上,只怕昌武軍連蒙古兵的一個衝鋒,都抵不住。

    好在此刻,昌武軍的氣勢是高昂了,只見城樓上,無數昌武軍士卒正嘶吼着,拿着刀斧弓箭,與一干衝上城樓的蒙古兵,絞殺在一塊。

    喊

    殺聲中,各式各樣的兵刃,沾血的、沒沾血的,此時都叮叮鐺鐺互砍個不停,時不時人羣中,還飛出一兩個斷臂殘肢,只遠遠的看着,趙振都覺得胃裏直往外翻騰。

    至於那個衝在守城將士最前方的,正是打着赤膊的程毅,只見他連甲都沒來得及披,顯然是剛從壕溝中出來,就趕上蒙古兵來襲了。

    這是,就看到程毅領着一衆弓弩手,對着城外喊個不休,隨着他的每一次喊,身旁都有數不清的箭矢飛射,將城下的騎兵射殺。如此反覆,大約持續了一頓飯的工夫,見再無可能衝破城門的蒙古人,見狀也不遠多做糾纏,遂丟下了上百具屍體後,又撤離到了城門數百步開外。

    那裏,遠遠超出了弓箭射成,見狀,程毅一邊緊盯着城外蒙古軍動靜,一邊將身邊弓手調派下去,繼續圍殺留在城樓上的蒙古人。

    等到把城樓上的敵軍都清理乾淨,程毅方纔看見,一直在城樓下觀戰的趙振。

    “先生,你可算是來了。”

    雖說連續擊退了兩撥騎軍,程毅臉上絲毫不見輕鬆,他小步跑下城樓,對着趙振大吐起苦水來。

    如程毅所言,他本在城外挖築壕溝,眼看着就要完工,正當他準備開護城河決口,引水漫灌壕溝之時,就剛好遇到了蒙古人攻城。

    起初,他們還沒將這波蒙古兵放在眼裏,在他們看來,這次來的蒙古兵,一共加起來,也才區區千人。甚至連城門都無法撼動,更何況是面對上早有準備的昌武軍士卒。

    所以,蒙古人的第一次衝鋒,連城頭都沒爬上,便遭到程毅他們的迎頭痛擊,倉皇之下,蒙古人只得丟下百餘具屍體,倉促而逃。

    這可將守城士兵都高興壞了,在他們看來,傳言中的蒙古兵也不過爾爾,不止人數少,而且戰力低下,他們甚至不需要怎麼拼殺,就成功的將其擊退。

    一時間,守軍氣勢大振。

    可就在不少人清算人頭,正準備向上頭邀功時,下一波,人數多了一倍的蒙古軍,則旋風一般的呼嘯而來。大戰過後,剛剛鬆懈下來的昌武軍士兵,屁股還沒坐熱,就只能頂着疲憊,拿起身邊的武器,又衝到了城頭前。

    等到第二次擊退蒙古人的衝鋒後,不少守軍士兵都笑不出來了,連續兩場,對體力耗損極大,縱然這一場最後以勝利告終,但昌武軍士兵中,也出現了數十人的傷亡。

    如此,城樓上的昌武軍,已然沒有戰勝的興奮,他們靜靜坐着,但很快,令所有人更爲擔憂的一件事發生了,只見前腳蒙古人剛剛撤離,很快,第三波蒙古騎兵以更多的人數,又排山倒海的席捲而來。

    這也是趙振一開始來南門時,所見的一幕。

    此刻聽到程毅說完,趙振立刻猜到了蒙古人的打算,他道:“蒙古人此番,無非是打算利用車輪戰,輪番進行佯攻,並造成全力攻城的假象。實際目的,則是爲了累垮全軍,等到守軍人困馬乏,纔是他們集合主力一擊破城之時。”

    “先生所言不錯,俺也正是這個擔憂。不瞞你說,早在昌武軍全勝時,滿額也不過五六千人,加之前些時日,叛軍作亂,如今可戰者,只剩下鼎盛時期的半數。而據探子來報,盤踞在城外的蒙古人,正是前些時日,駐紮在紅土寨的近萬先鋒軍。此番,敵我差距懸殊,若再照着此法打下去,南門危矣!”

    望着身後左右尚不知情的士兵,程毅長嘆一聲,可恨那何魏,臨陣變卦,帶領叛軍攪的許州不得安寧。若非如此,昌武軍實力,又何至於削弱到這般田地。

    否則,今日之戰,未必會是這樣的局面。

    程毅繼續嘆道:“若是再推遲個半月,城中起碼能再招募三千新兵,到那時,守城的壓力會小上許多,只可惜,留給俺們的時間太短了。”

    拖延時間!

    趙振猛地一拍腦門,他怎麼沒想到這點,眼下已是三月初旬,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此刻的窩闊臺在會師奪權後,便應該帶着被他軟禁的拖雷,北歸到了居庸關一帶。

    整個河南地區,他只留下心腹大將速不臺率領的三萬大軍,圍攻南京。

    如此便可以推測出,那股駐紮在紅土寨的先鋒軍,很可能就是速不臺麾下的三路大軍之一。這樣一來,也就不難說明了,爲什麼這支先鋒軍,會急不可耐的想要攻下許州。畢竟,只有拔出了許州這根刺,速不臺大軍才能徹底包圍南京。

    想到這裏,趙振心中已然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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