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篡宋 >第四十三章 開封望(一)
    打發走傳信的侍衛,陳青池並沒有直接動身,而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便轉身回到了自己的署邸。

    來人是楊紹元,這點上他倒是沒有太多懷疑,正因如此,楊紹元心裏清楚,對方來找他,多半就是爲了畫上女子之事。

    想來,這兩日對方已經有了些眉目,這本該是件大喜事。可就在這節骨眼上,南門城關一役,郭德海率領的蒙古大軍鎩羽而歸,無疑是給陳青池的頭頂上澆了潑涼水。

    他之所以爲蒙古人賣命,無非就是對方答應只要能獻出畫上女子,便封他許州一城之地。但從目前的情況看來,蒙古人在戰場上的表現,似乎距離他預想的尚有不小差距。

    這就導致那日,從城南迴來後,陳青池心中就不免泛起嘀咕,眼看何魏等人一一落敗,他冒冒失的就跳出來明着替蒙古人做事,是不是早了些?

    搖擺之餘,陳青池乾脆決定,將此事壓一壓,全然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每天正常送帥府中進進出出,卻全然不朝這北城邁出半步。

    時間一日日過去,一直在北城守株待兔的吳剛等人也坐不住了,終於在第三天傍晚,依舊是一無所獲的他,忍不住跑到了趙振的住處,也就是那武堰的副將,何魏的府邸。

    原來那何魏叛亂被鎮壓,連帶着府邸和妻兒老小,也遭到了古裏甲石倫的清洗和查封。現如今,趙振在武堰手底下做事,自然而然,這座空出的宅子,便被武堰賞賜給了趙振。

    由於他光棍一條,身邊除了完顏靖一個不算女眷的女眷外,就只剩下唐牛兒他們幾個從長葛跟過來的老弟兄了。

    於是乎,趙振乾脆帶着衆人,一道都搬進了這處宅子。畢竟前不久,此地也死了不少人,若只讓趙振一人住進來,他心裏實有些犯怵。

    這也是爲什麼,趙振一處沒去,淨留在府中收拾的原因。

    眼看着諾大一片宅子剛剛拾掇好,就看到吳剛上氣不接下氣的跑了進來,見他的樣子,趙振還以爲事情有了進展,他忙問:“可是抓住了?”

    “哎,莫說抓了,就是一個人影都沒瞧見……大人,是不是你判斷錯了,興許是別人呢……俺可聽說,帥府前院那個侍衛官也姓陳,還有…還有那騎軍隊的陳都頭,俺看他就很可疑……前幾日俺還聽唐牛兒說,那廝大半夜跑去娼館,保不齊是他色膽包天,看上了完顏小娘子……”

    吳剛氣喘吁吁說了一大串,趙振卻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他,等他說完了,趙振笑眯眯的遞給他一杯茶,先押押嗓子,才道:“找你所言,去逛娼館,那句是想打完顏靖的主意,那我還看你前幾天,偷瞄那丫頭呢,難不成,你也對她有念頭?”

    “噗……”

    吳剛口茶水剛咽一半,此刻聽到趙振的話,頓時噴的到處都是,只見他漲紅了臉,急忙辯解道:“大…大人,俺萬萬沒有這等心思啊……完顏小娘子巾幗不讓鬚眉,俺只當她如妹妹一半,又怎麼會生出那種心思……”

    見他忙不停的辯解,生怕別人誤會似得,趙振笑着寬慰他道:“我只是就事論事,打個比方而已,你別激動。你所說的那個騎軍都頭,還有侍衛官,都有軍職在身。具我所知,當日許州叛亂,凡與何魏牽連的將官,都被策反,這二人若有嫌疑,絕無可能還會安然無事。”

    見吳剛若有所悟,趙振又道:“之所以,我讓你帶人盯緊陳青池的一舉一動,實在是此人身居幕職,雖處於帥府權力中樞,但身無要責,出了事還能以最快的速度抽身事外。這樣的人,往往容易被我們忽略,若我是他,也能夠憑此便利,在蒙古軍和昌武軍只見,遊刃有餘。”

    經過趙振這麼一解釋,吳剛恍然大悟,總算是明白了趙振爲何一直盯着陳青池不放。他有些不忿道:“既然如此,爲何大人不直接抓他呢,還要俺們守株待兔,等他自己上鉤!兄弟們,這幾日喫也不敢喫,誰也不敢睡,就怕遺漏了一點閃失,大人,您可是害苦了俺們!”

    “抓他,憑什麼去抓?”

    見吳剛還和自己端架子,趙振沒好氣的照着他屁股就是一腳,直踹了吳剛捂着屁股一個勁討饒,口中連道:“大人贖罪。”

    看對方還算識趣,趙振才道:“你又不是不知,自從逞總領之後,此人就是節帥古裏甲石倫心腹,若是我們貿然將他抓來,只怕還不等陳青池招供,我們都已經被昌武軍滅了。”

    講到這裏,趙振又壓低了聲音,道:“再者,完顏靖那丫頭在此處,尚無幾人知曉,若因爲此事,驚動了帥府,我怕形式會對那丫頭不利。”

    當初在長葛的時候,程毅就曾模糊提過

    完顏靖的身份,從對方亮出的銘牌來看,必定是宗族子弟。否則當日,趙振也不會在完顏按春的府衙裏,撞見完顏靖。

    現如今,身爲古裏甲石倫的幕僚兼心腹,陳青池也在四處找尋完顏靖,這便說明了,對方顯然是知道那丫頭的身份。

    所以趙振自然而然的便認爲,對方此舉,多半與其主古裏甲石倫脫不開關係,這也是趙振,爲什麼不願將實現鬧大的原因。

    眼下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神不知鬼不覺的,將陳青池除掉,然後在想法子瞞住完顏靖,在他府上的消息。

    在這期間,趙振也不是沒想過,主動去問完顏靖,可那丫頭似乎還在因爲前日,趙振二話不說跑去南門助戰,而將對方一人留在軍營而置氣。以至於後來,無論趙振問什麼,對方都賭氣似的不答。

    看這丫頭軟硬不喫,趙振這才放棄了從她口中問出答案的念頭,轉而從陳青池作爲突破口。

    想到這兒,趙振吩咐吳剛道:“這樣,你先將安插在各處街口的兄弟們,都撤回來,只留下兩人,輪番守候在坊市門口就行。姓陳的那廝,多半是一事有事脫不得身,等到時機成熟,他自然會想盡辦法和楊紹元聯繫,等到那時候,你再隨時向我彙報。”

    “直娘賊的,也只能如此了。”

    吳剛點點頭,被趙振一通說,他方纔意識到,這件事遠不是他想的那般輕鬆,簡簡單單一件綁架案,背後居然牽扯出這些錯綜盤雜的細節。

    是以,吳剛不敢怠慢,他暗暗記下趙振吩咐後,便一轉身,又沒入了夜色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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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中旬,河南這片大地上的局勢,越漸動盪起來。

    蒙古大汗窩闊臺北歸,留下大將軍速不臺率軍三萬,包圍大金國國都開封南京。

    南京告急,金國郎君完顏守緒皇帝,連發數道詔書求援,響應者卻是寥寥。不得已,完顏守緒只得下令武仙爲參知政事、樞密副使、行河南省事,令其發兵十萬,同完顏思烈一道進京勤王。

    一時間,大金亡國的流言,如同陰雲般,在河南大地的上空飄蕩。

    許州這裏,古裏甲石倫自然接到了開封方面,發來的勤王詔書。但旋即,此份詔書便被古裏甲石倫以昌武軍剛剛經歷一場大戰,將士疲憊,城防殘破爲由,暫時擱置了。

    如此一來,武堰第一個不幹了。

    與在場衆軍將不同,朝廷纔是武堰的根基,若是開封淪陷,南京城破,對他來說,許州的昌武軍留之又有何意義。

    所以在節堂上,武堰當即就提出了反對,並表示無論如何,都要派軍前往南京救駕。

    對此,古裏甲石倫只是冷冷一笑,甚至都不需要他開口,在場絕大多數人,都明顯傾向與拒城而守。

    見自己一人反對勢單力孤,不得已,武堰又將目光拋向了坐在後方旁聽的趙振。在他看來,趙振此人雖不好掌控,卻有幾分才幹。當日在城樓上與蒙古軍對陣時,對方就能力挽狂瀾,幾次讓古裏甲石倫顏面掃地,想來此刻,對反也不會令自己失望。

    想着,武堰便假意清了清嗓子,道:“既然諸位都不說話,某也不強人所難,趙將軍,不知你可願往?”

    “卑職……”

    說實話,趙振也不贊成的派兵,一方面是記憶裏,那一仗南京是保住了,根本不需要他們費心。另一方面,就是現在昌武軍還是以步卒爲主,根本不適合遠征作戰。

    若是有城防可以依據還好,反之,若是在無遮無擋的平原上,蒙古軍幾乎可以吊打這些昌武軍。

    說歸到底,還是許州太落後了,被金佔具百年,無論是武器發展,還是兵甲製作條件,都無法和同一時期的南宋相比。越是深入,趙振越是發現許州軍器庫中,許多刀兵戰甲制式還是前遼時期遺留下來的。

    就靠着這樣一堆廢銅爛鐵,能夠守住許州,真的算是奇蹟了。慶幸至於,趙振更是明白,這時候的許州,唯一能做的就是自保。

    要知道河南諸州,並非只有速不臺一支大軍,除去蒙古本部的軍隊外,其餘州郡的叛軍,義軍更是數不數勝數。

    可趙振就算知道這些又有什麼用呢,武堰如今是他的上官,而古裏甲石倫與他之間更是勢成水火,所以,事到如今,趙振也只能堅定的站在武堰一邊。

    就聽他頓了頓道:“卑職願爲監軍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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