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您現在還是六點鐘起牀,六點半騎電瓶車送小孩上學,七點來學校監督學生上早自習,然後一直到晚上十一二點才睡覺”坐下來之後,顧秋風笑着問道。
他這話一說出口,旁邊的段小丹“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這是個老梗了。
高中三年,每當看到班上死氣沉沉,同學們叫苦叫累時,萬友超都會把自己每一天的時間安排說給大家聽,最後以一句“你們苦什麼苦,累什麼累,老師比你們還苦還累。”結束。
三年下來,同學們的耳朵已經聽得都起繭子了。
個別鹹魚甚至免疫了。
萬友超笑了笑,說道:“送走你們這一屆高三畢業生後,我們又從頭開始教大一的學生,雖說時間沒那麼緊迫了,但已經形成了習慣,改不了了。”
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了。
他還在按這個時間安排走。
“老師,您真是太辛苦了。”段小丹由衷地感慨道。
“這沒什麼。”萬友超擺了擺手,臉上露出了笑,“看到你們都考上了好大學,我們這些當班主任的,辛苦點又有什麼,只是”
說到這裏,他的神色變得有些黯然:“當初我只在意大家的學習成績,而忽視了其他方面,爲此還潑了班上不少同學的冷水,言辭也很蠻橫、刻薄,希望你們不要怪我纔好啊。”
越往下說,他的臉色越是黯淡,語氣也愈加低沉。
這一瞬,段小丹直接愣住了,彷彿被人施了定身術一般。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隻手僵在了半空中,呼吸都爲之一滯。
天啦這還是我認識的班主任麼
顧秋風愣了一下,心裏很不是個滋味,當初萬友超把自己叫到操場上談話,自己就這個問題反倒把他給狠批了一頓。
如今看來,的確不應該啊
“我只站在了自己的角度考慮問題,而沒有站在他的角度”
越想,顧秋風越感到內疚。
良久,他擡起頭看了一眼情緒低迷的萬友超,鄭重道:“老師,您是爲我們好,班上的同學怎麼會怪你呢”
“是啊。”段小丹這會兒纔回過神來。
說着,她朝顧秋風丟了個眼色。
顧秋風點頭會意,轉移話題道:“老師,今年學校請的嘉賓是哪位大佬啊不會還是方教授吧”
“哪能年年請他”萬友超調整了下情緒,回道,“今年的嘉賓是陶校長的大學同學,畫中師範大學文學院的教授,好像叫周懷明來着,這不放寒假了嗎他專程過來看望陶校長,陶校長就讓他給高三的學生講幾句。”
“哦。”段小丹輕輕點了點頭。
“對了。”萬友超突然說道,“活動結束之後你們不要急着離開,據小道消息,陶校長要請你們喫宵夜,食堂這會兒應該已經在準備了。”
這算是福利了。
段小丹一臉激動,“這麼好。”
顧秋風下意識地動了動嘴脣,此時此刻,他在想,陶校長到底要請大家喫什麼好喫的呢
三人圍成一圈,問這問那,不知不覺時間就接近了八點。
於是,一幫人浩浩蕩蕩地出了辦公室,迎着颼颼的寒風,朝着大禮堂的方向而去。
顧秋風本來以爲劉凱風要把衆人直接帶到大禮堂,沒想到,他卻把大家帶到了行政樓的一間屋子。
屋子面積不大,但裝修得非常豪華。
衆人走進去的時候,裏面已經有兩個人了。
一個是陶校長。
另一個看上去和陶校長年齡差不多,中等身材,鼻樑上架着一副近視眼鏡,舉手投足間透着一股文化人的氣息,一看就是個搞學術研究的。
毫無疑問,這位就是畫中師範大學的周懷明教授了。
“同學們好”見衆人進來,兩人連忙起身,陶校長更是走了過來,一邊跟幾個學生親切握手,一邊爽朗地說道:“歡迎你們再回母校”
讓人嘖嘖稱奇的是,他居然還準確地說出了幾個學生的名字和當初所在的班級。
周懷明教授全程笑眯眯的,也不說話,只是一直看着,完美地充當了一回火柴人。
照例勉勵幾個學生爲校爭光,爲社會作貢獻後,陶校長這纔開始進入正題:“同學們,這次請你們回來,主要是想讓你們用自己的親身經歷給學弟學妹們加油鼓氣,鼓勵他們全身心地投入高考備戰中,進而考上理想的大學,這也是傳遞正能量嘛,是不是”
幾個學生面帶微笑,連連點頭。
“陶校長啊。”周懷明突然說話了,“這裏面哪一個是你們縣的文科狀元啊”
陶校長一指顧秋風的方向,“就是這個同學。”
顧秋風應聲而起,“校長好,周教授好。”
“坐,坐下說。”周懷明伸出手往下壓了壓。
顧秋風笑了笑,規規矩矩地坐在了單人沙發上,靜等周懷明問話。
“小夥子挺有朝氣。”周懷明笑着點評了一句。
“謝謝周教授誇獎。”顧秋風禮貌地回道。
“嗯,挺好,挺好”周懷明微微點頭,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不再言語。
這就完了
我這兒正等着你的下文呢。
你開這個話頭,難道僅僅只是爲了誇我一頓
顧秋風突然發現,自己有點兒跟不上週懷明那跳脫的思維。
其他人也都感覺怪怪的,只不過出於禮貌沒有出聲詢問而已。
陶校長自然也看出來了。
他看了一眼腕上的手錶,朝衆人掃視了一眼,說道:“那我們現在就過去吧,學生們已經等急了。”
出了屋子,顧秋風和段小丹肩並肩跟在萬友超的身後。
“你說,陶校長剛纔怎麼沒說宵夜的事啊”
段小丹扭頭看向顧秋風,小聲問道。
你問我,我問誰
顧秋風暗暗吐槽,以同樣的聲音回道:“可能、也許得等到活動結束他纔會說吧。”
“誒”
段小丹笑着點頭,“聽你這麼一說,好像挺有道理的。”
一路交談着,衆人很快就來到了大禮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