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此事,岑銅長嘆一聲,面有慚色,深深一禮道:“師兄因爲我得罪了那曲洋,此大恩大德師弟必然銘記在心。”
“師弟見外了,你我是同門,哪有坐視同門被外人欺辱的道理。”
姜雲將他扶起,又道:“此事我只是暫且延緩住罷了,接下來你有何打算”
岑銅嘆了口氣,道:“也只有想辦法去求秦長老,請得門中出面,纔有可能保住我和雲嵐。”
姜雲微微點頭,太一門唯有進入內門後方可正式拜師,外門弟子則在傳功堂中修行,岑銅所說的秦長老就是賞識他的傳功長老。
“如若不成呢”
“如若不成...”岑銅深吸一口氣,緩緩道:“那我就只能帶着雲嵐遠走他鄉,亡命天涯。”
“如此一來你二人只能成爲散修,無依無靠,無有功法傳承,一切修行資源須自行獲取,你可想好了”姜雲語氣平靜,目光直視岑銅。
岑銅緊緊抿住嘴脣,一絲遲疑浮現在臉上後又迅速褪去,眼神堅定道:“雲嵐待我情深義重,我絕不會負她。”
此話說得確是真心實意,姜雲心下不由感慨這對苦命鴛鴦的命途多舛,但還是又問道:“師弟,恕我冒昧。你又怎知那雲嵐是否願與你淪落天涯,訣別親友就算當下願意,往後那奔波勞累之苦,她可受得”
“師兄,這你倒有所不知。雲嵐當初萬死不從,結果被她的師長下了禁制,強行許給那曲洋做妾。在那曲家又飽受欺凌,早已存了去意,此次回宗門就是爲了告別親友後遠走他鄉。至於奔波勞碌,雲嵐她可不是那等只識賞花弄月的嬌弱女修,一手種植炒制靈茶的手藝在門中也算得數一數二。”
說起心愛之人,岑銅面上不禁浮現一絲微笑,只是配着這張青腫的面孔顯得有些滑稽。
姜雲聽得大爲意動,如此聽來這雲嵐倒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當下便道:“師弟可否帶我去見弟妹一面,有一事我需向你們說清。”
岑銅自無不可,兩人當下換了身衣服,從後門出了坊市,到了雲嵐藏身的客棧。岑銅上樓去,姜雲則在樓下入了雅間,叫了桌酒菜。
修士築基後方可飲氣辟穀,姜雲忙活一日後也是腹中空空,待酒菜上齊後不等岑銅便自行開動起來。
約莫半刻鐘後,岑銅領着一清秀女修走進,瞧着兩人身上一同刷新的賢者時間、陰陽調和情緒,姜雲莫名涌起一陣飽腹之感,順手放下筷子,起身見禮。
女子一身素淨服飾,模樣雖稱不上美,但別有一番嫺靜溫婉的氣質,一雙眸子安然有神,一看便知是個有主見之人。
女子上前萬福一禮,道:“雲嵐見過姜執事,此次若不是執事一力迴護,我怕是已凶多吉少,此大恩大德雲嵐沒齒難忘。”
“雲道友客氣了。”姜雲擡手虛扶,道:“既然你與岑師弟情結同心,那便是入我門中,往後就是一家人了,喚我師兄即可。”
說話同時,姜雲運起察人之法掃去,不動聲色間就已知曉面前之人底細。
練氣四層修爲,資質稍差,不過在靈耕、巧匠方面評分尚佳,應是對應那種植炒制靈茶一術。
心思也是純正,心境上流露的幾種情緒都表明她對待岑銅亦是真心實意,逃脫曲家的控制也是早已做好的打算。
觀過兩人後,姜雲心裏有了底,從乾坤袋裏摸出一張絕音符,注入法力將其激活,符紙化作一道白光一閃即逝,頓時將雅間內外聲音隔絕。岑銅兩人見此舉動,知曉他有事要講,便坐下正色看向姜雲。
姜雲也不廢話,徑直道:“先前師弟曾言想請門中出面,此事已不成了。”
岑銅一驚,急道:“師兄何出此言”
“你可還記得我昨日回了門中一趟”
姜雲定定看住他,直看得岑銅有些毛骨悚然之際,才一聲長嘆道:“師弟啊,太一門已經沒了”
聽得此言,岑銅怔住,一時沒反應過來,道:“沒了是爲何意”
姜雲瞧他這副模樣心裏也十分難受,定了定神,將自己當晚所見一五一十道出。一番話講完,房間內陷入一片死寂,岑銅二人還在消化這驚天鉅變,姜雲則是勾起心中哀思,暗暗傷神不語。
“這不可能”
岑銅騰地一下站起,帶動身下的椅子倒下。
“我太一門可是金丹宗門,怎麼可能說沒就沒”岑銅臉色煞白,緊緊盯着姜雲,顫聲道:“師兄你一定是在騙我,一定是的”
岑銅出身太一門治下一家農戶,也是自幼入門,從小便視宗門爲天,乍然聞此噩耗自是接受不了。雲嵐經過最初的震驚後緩過神來,忙抓住岑銅的手,道:“師兄不是那妄語之人,況且這等大事也瞞不住人,岑郎稍安勿躁。”
說着,雲嵐半扶着岑銅坐下,後者依舊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半天才緩過神來,澀聲道:“師兄可知敵手是誰山下的月山縣可還安好”
“那晚我只敢在遠處觀望,不知敵手身份,不過觀其陣勢,絕非等閒之輩。至於那月山縣,我遠遠望去一切如常,應是無恙。”
此方世界中仙凡有別,凡人對於修士猶如螻蟻一般,常有魔教邪修屠城滅國以修煉功法或是煉器,從這一點看來,滅亡太一門之人興許並非邪教中人。
不過這些事對於姜雲他們來說又太過遙遠,能在一夜之間覆滅太一,無論是否邪修都非一介小小練氣修士能惦記之事,唯有重建門派,尋得幾塊良才美玉,興許才能在有生之年一窺敵蹤。
岑銅的俗世親人就生活在月山縣,聽得家人無事後鬆了口氣,隨即意識到當下的處境,與雲嵐對視一眼,皆是明白對方所想。
念及此處,岑銅又道:“既然如此,那坊市產業定然是保不住了,師兄又因爲我得罪了那望嶽山的人,何不與小弟一同前去象郡,彼此之間也好有個照應。”
“象郡莫非師弟在那邊有什麼門路”姜雲不由好奇道。
自出生到現在,姜雲還從未出過太一門所在的南海郡,只知道這象郡也是嶺南三郡之一,因出過一頭相當於人族元嬰老祖的白玉巨象而被稱爲象郡。
“門路倒稱不上,只是我聽說五嶺盟在象郡西疆屠滅了幾個大妖部族,拓土萬餘里。如今正是百廢待興,急需人手,於是我便與雲嵐商量着去那裏謀生。”
此方世界人妖共存,相傳數萬年前妖族纔是此方天地之主,人族不過是妖族血食奴隸,後得三清道祖化身降臨傳下道統,人族就此崛起,其後連起數場大戰,綿延上千年之久,終是叫天地換了顏色。
不過此界實在是廣闊無邊,數萬年下來仍有不少蠻荒地域。正如這嶺南三郡,也就是在這一兩千年間才逐漸爲人族佔據。
岑銅口中的五嶺盟就是最初開拓嶺南的其中五家宗門,分別爲越城嶺、都龐嶺、萌渚嶺、騎田嶺、大庾嶺,嶺南之地便是指這五嶺以南地區。
五家宗門同氣連枝,千百年流傳下來已然是龐然大物,門中皆有元嬰老祖坐鎮,此次拓疆一事就是由五家宗門聯手做得。
象郡西疆外,十餘萬里處就是無數妖獸棲息的十萬大山,幾頭山中出來的大妖在象郡外聚攏部族,成了氣候,時常襲擾郡內,此次五嶺盟拓土後將鎮守宮城向西推進數萬裏,其後方留下的空白自然要招引無數小宗散修填充其間,一如南海開拓之初。
聽得岑銅一番介紹,又細細想了一通,姜雲眼前一亮,一句話自然而然躍上心頭。
“廣闊天地,大有作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