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要看一家宗門實力如何,觀其在坊市中有幾家店面便知。
如太一門,在坊市中擁有兩大兩小四處店面,都是先輩辛辛苦苦,一點一滴,甚至以命相搏才攢下的。
金臺宗作爲南雲坊的執掌者之一,老牌金丹宗門,在坊市中也不過僅有八間店面。是以,說完這句話,雖然楊林依舊面無表情,但姜雲知曉他定然動了心。
果然,沉默片刻後,楊林看着他,道:“即便有意,卻也師出無名。”
姜雲取出一枚小巧玉印,沉聲道:“名在此處。”
楊林見得此物頓時眼前一亮,旋即明白姜雲的意思,無非是以太一門的名義將店面轉讓給金臺宗,金臺宗便有藉口介入其中。
至於有無人承認倒不要緊,只要他金臺宗承認即可。
思量一番,楊林覺得此事大有可爲,不說全部拿下,就算只拿下一間店面對於他也是大功一件。
不過他知曉姜雲定然不會平白無故地送上如此大功,是以依舊面若平湖,冷靜道:“姜道友的意思在下知曉了,不知楊某要如何才能換得此名”
姜雲收起玉印,拱手道:“方纔楊道友曾言,姜某一衆同門都被那幾家宗門限禁於坊市內,姜某所求便是請楊道友出面將他們搭救出來。”
見姜雲只說了這一件事之後便再無下文,楊林不禁訝異道:“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
姜雲語氣肯定道。
楊林不由得深深看了他一眼,他本以爲這姜雲會以此索取一大筆靈石或是別的,沒想到竟是此事。
不過細想之後楊林反倒要贊他一聲識時務,一介小小練氣修士,若是敢以此向他過分索取,不用請動門中長老,光憑他自己將能將其當場打殺。
但若是就這麼件小事,他不僅不會起殺心,反倒要盡心盡力地做成,這便是姜雲的明智之處。
思量一番,楊林覺得此事並不難做。那些被扣押的不過是些外門弟子,那幾家宗門倒沒有真想拿這些小蝦米如何,只是謹慎起見,順手爲之罷了。
如此想着,楊林口中應道:“此事我應下了,姜道友等着我的好消息便是。”
“如此便多謝楊道友了。”說罷,姜雲打了個稽首,約定好屆時會面時間地點後,當場就起了張法契,蓋下印信後交給楊林。
接過法契,楊林臉上露出笑容,見姜雲如此信任他,對其好感大增,忍不住問道:“不知姜道友日後有何打算若是願意,在下願向門中舉薦道友,似道友這等人才,想必門中長老定會願意接納。”
“多謝道友擡舉,只是我早已與同門約好前去象郡西疆,只能辜負道友的一番好意了。”
“如此也好,那也算是一個好去處。”楊林微微頷首道,他也是一時興起罷了,話出口又覺有些不妥。別的不說,單是姜雲知曉他的一事,若是進門來着實讓他有些放心不下。
又聊了幾句,姜雲起身告別,楊林將他一路送至門外才停步。
出了別院,姜雲攤開一直虛握的手,一枚小巧玉印靜靜躺在其上。
“百年基業拱手讓人,若是讓門中得知,怕不是要判我個欺師滅祖之罪。”
自嘲笑了笑,姜雲收起印信,大步向前走去。
......
是夜,月朗星稀。
南雲坊外一人跡罕至處。
一道黑影馭使着飛行劍器劃過半空,領着兩艘靈舟落在一處丘陵上,底下早有一人在此等候。
“姜道友,幸不辱命,道友的同門都在此處了。”
爲首之人收起劍器,上前拱手笑道。
“多謝道友。”
方一到,見姜雲無甚疑問,楊林便拱手道:“道友若無事,楊某就先回坊中了,有些手尾還需在下親自去收拾。”
姜雲還了一禮,道:“道友自去便是,此去經年,望你我還有相見之日。”
“那是自然”
楊林爽朗一笑,道:“在下可是要立府結丹,尋求大道之人,莫說十年二十年,百年千年亦可等得,此言與道友共勉之。”
姜雲目光閃動,鄭重道:“姜某記下了,道友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話音未落,楊林召出劍器沖天而起,眨眼間已然遠遁去。
收回目光,姜雲看向衆人,溫聲道:“大家都還好吧。”
衆人也不說話,只是默默點了點頭,少頃後纔有一人怯生生地問道:“師兄,太一真的沒...沒了嗎”
姜雲看去,說話之人名叫路天生,今年不過十二歲,長得秀氣,性子又有些偏軟,時常被同門開玩笑喊作路師妹。
聽到路天生的話,衆人都擡起頭看向姜雲,他莫名覺得周遭似乎亮了一亮。
姜雲有些不忍地偏過頭去,微不可及地點了點頭。
“怎會如此...”
路天生泫然泣下,用袖子擦拭淚水卻怎麼也擦不完。
“劉師兄、秦師姐,還有宋長老他們...”
幾個年紀較小的弟子都是哭出聲來,其餘人雖不至於如此,但也是暗自垂淚,默然不語。
觸景生情,姜雲一時也是眼底發熱,喉頭作梗。緩了緩情緒,開口道:“逝者長已矣,生者何慼慼。諸位師弟,我與岑師弟決議前往象郡西疆重建宗門,不敢言報仇雪恨,只求延續傳承,不教太一門亡在我們這代人手裏,以告師長在天之靈,不知諸位師弟是否願意一同前去。”
話說完後,等了半晌,一個少年出來道:“我願與師兄同去。”
是路天生,他秀氣的小臉上仍掛着淚痕,說完這句話之後就站在姜雲身側,一言不發。
有人帶頭,剩下的人就三三兩兩地走了上來,姜雲觀其心思,大多都是內心迷茫,下意識地從衆罷了。
片刻後,還有七八個人站着沒動,此刻在同門異樣的眼光下有些坐立不安。
右邊一人苦着臉,拱手道:“姜師兄,小弟家中尚有老母供奉,實在是走不得啊。”
身旁有人哼了一聲,姜雲忙擡手製止,道:“我輩雖是修道,但也不是絕情滅欲,罔顧人倫,母恩大於天,不可不報。”
“多謝師兄體諒。”
那人深深一稽首,擡起頭從懷中掏出一隻錦囊,面有慚色道:“這是小弟這些年攢下的一點靈石,悉數在此。請師兄一定要收下,以供重建師門所用。”
姜雲察其心境,知曉他是誠心誠意,便接過錦囊。溫言道:“既是師弟一番誠心,爲兄便收下了,日後若是過得不順,可來象郡尋我等,我仍認你爲同門。”
“師兄”
那人無言以對,又深深一稽首,便又退下。
剩下諸人皆上前闡明緣由,有人畏懼艱險,有人不捨家中嬌妻美妾,也有人自襯可尋門路,其間更有身後人反悔走出,姜雲皆是溫言一番,不作強求。
少頃,兩邊正行道別之事時,天邊一道烏光一閃而落,卻是一隻小巧雲雀躍然姜雲肩頭。
這隻雲雀正是之前姜雲交給岑銅的傳訊靈禽,姜雲掏出一顆靈石放在手心,雲雀欣喜地歡叫幾聲,一口吞下靈石,身上一支尾羽落下化作一張信紙。
姜雲拿起信紙一看,面色逐漸凝重,肅然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