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那年在劍閣聽到的秋風 >第013章:夕陽
    夕陽西下,又是一日時光逝去。戰神軍士兵喊着號子巡營,莫玉仙又查過一遍崗哨,方安心去見元帥。

    身爲戰神軍首席將軍,莫玉仙既是第二軍主的強力臂助,也是衆多兵將默認的精神領袖,他崛起於微末草芥,歷盡戰事,一生驕傲,除非面對第二軍主,否則絕不向他人低頭。

    莫玉仙統兵才能極佳,只是性格直率,嬉笑怒罵,從不肯遮掩半毫,玄易風評價他時就道:可使之爲將,不可爲帥,否則,將帥必不和。

    同時也正因爲這位將軍直率,死板,不偏不倚的性格,完全就事論事,不在意將士身份,級別差距,是故一旦軍內有上級欺壓下層的不公之事出現,士兵總能想到這位身形瘦小的首席將軍,底層士兵對他極是尊崇,這感情又不同於對第二軍主的尊重。

    莫玉仙身處鍛魂境,身負伴生妖獸——漳怪,又有萬獸香囊,能操控聞香怪獸,異法,武功冠絕神族,只是每次面對第二軍主,首席將軍總是免不去心內緊張,這次也一樣。

    想起漳怪,首席將軍就不得不頭疼,最近軍務繁重,也好對妖獸管制,就放它自由行動。數日前,手中漳怪在浚河之上竟襲擊了第二軍主,這讓首席將軍內心驚悚,忐忑,當場宰了漳怪的心都有了,只是這妖獸自小陪他長大,實在不忍。

    自第二軍主迴歸後,莫玉仙就在等待處罰,幾日內輾轉難眠,精神不佳,現在單獨覲見董心涯,定是問罪,想到此,莫玉仙反而有種心事落地的感覺。

    中軍營帳明亮鑑人,海魚香燭冉冉生煙,醇厚香氣讓人心曠神怡,精神鬆弛,莫玉仙的緊張稍減了幾分。

    他擡頭看向落座正椅,第二軍主安坐其上,身體斜斜靠在椅中,不知爲何,莫玉仙感受不到平日裏那種滲入骨髓的壓迫力。

    莫玉仙打量第二軍主時,徐秋也在打量這位首席將軍,只見他面容俊郎,狹眉細眼,雙頰間彷彿有粉色雲朵,看起來紅潤精神,他耳朵筆直,長度遠超人族,而且長滿白色絨毛看上去可愛喜人。

    徐秋故意懶散坐在他面前,降低聲音說道:“莫玉仙,你說本座能信任你嗎?”

    首席將軍聽到第二軍主責問,慌忙跪下,低頭答道:“沒有昔日元帥,就沒有今日莫玉仙,元帥大恩,卑職粉身碎骨都難以回報,前日漳怪冒犯元帥,但有處罰,莫玉仙一力擔之,絕無半分怨言,只是請元帥留漳怪一命。”

    徐秋回憶玄易風話語,知道第二軍主是個極重面子,又軍法分明的人,此處回答斷不能不涉及刑罰之事。

    “雖爲無心之失,但其罪難恕,今日剝去你一切軍職,打回斥候營中做十人統領。”徐秋假裝疲憊不堪,萎聲說道。

    莫玉仙聽到懲罰頓時如五雷轟頂,下一刻,內心又五味雜陳,箇中滋味,難以言表,從軍十數年的功勳,一朝灰灰。沮喪氣餒,苦痛絕望仿若火焰一樣燒盡他整個頭腦。最末時,心間空空蕩蕩,愣怔在原地,不知所措,行屍走肉一樣。

    徐秋看莫玉仙神情恍惚,知道已經打亂首席將軍的心思,現下對其命令吩咐,正是不會惹其起疑心的好時機。

    徐秋謹言慎語,降低音調:“莫玉仙,你怨恨本座否?”

    首席將軍顫音回答:“謝元帥留情。”

    徐秋繼續說道:“站起來答話。”

    “是。”莫玉仙臉色蒼白,緩慢起身,想起無法再近身服侍元帥,回報恩情,內心抽痛,升起悔意,只是即使面對第二軍主他也不肯低聲下氣的去求饒,只會默默承受處罰,把失望埋在深處。

    徐秋沒有細看臉前人表情,緩緩交代道:“此次軍議,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涌動。”

    莫玉仙強自打起精神,細聽第二軍主語言。

    “我得到消息,有人要對公主不利,本想盡快趕去公主行在,只是不曾想,竟然中了劇毒。”徐秋說到此處,莫玉仙就猜到了什麼,他雖性格直率,但是兵法極佳,結合今日軍主行止,明白必有祕事委託自身,這些懲處事宜不過是障眼法,想到此處,心花怒放,欣喜若狂,又想到以軍主神威都要暗中布棋,那任務一定極重要,而這重擔由落在自己身上,不免心內一片凝重,暗暗賭誓,即使粉身碎骨也要完成交代以報軍主大恩。

    莫玉仙精氣神重新聚起,鬥志昂揚,對徐秋話語自是萬分相信,不起半點疑心。

    徐秋凝重說道:“我一身功力遭劇毒封閉,十去七八,情況大大不利,屆時軍議我會帶上戰神軍。

    你到斥候營後立刻單身出發,去野馬蕩內放香喚獸,靜待其變,若見有人阻攔戰神軍就喚出獸羣,助戰神軍一臂之力,到時詳細計劃,我會另派人傳達。

    莫玉仙,此去孤身一人,行事務必小心,聚集獸羣之事越快越好。

    本座就將勝敗之望,寄託給你了。”

    莫玉仙聽到此處,先對元帥中毒之事感到驚心,又對第二軍主的信任感激萬分,一時心浪難平,躬身行禮說道:“肝腦塗地,不辱使命,只是元帥身中毒藥,萬望保重。”說完頭也不回離開營帳,沒有看到身後純白麪具下軍主眼中的笑意。

    第一步棋已經備好,徐秋再回憶玄易風所述的戰神軍衆將,叫來莫玉仙同鄉——那個在魚鼓村替莫玉仙求情的神族將領,徐秋準備讓都諾接任莫玉仙位置。

    和莫玉仙不一樣,都諾向來沒臉沒皮,這將軍見誰都笑臉盈盈,自小在亂域摸爬滾打,乞討,偷盜,詐騙樣樣精通,又愛財吝嗇,油嘴滑舌,偏偏嗜賭如命,經常賴賬拖欠,沒少被莫玉仙教訓,任誰也想不到兩位性格相反的異族會是同生共死的結義兄弟,而且都諾是大哥。

    所以戰神軍裏你經常會看到一人對另一人狂喊“賢弟,”大聲討饒,求借賭資,莫玉仙面冷心熱,被求得久了,就把不住情義之心,遂了都諾懇求。

    首席將軍又是不在意錢財之人,要多少借多少,時日一久,戰神軍裏,被都諾拖欠了賭資的賭徒們都知道要錢就去找莫玉仙,只要你拿着都諾親手寫的欠條,莫玉仙就會一言不發的給錢。

    後來都諾知道了這事,罕見的當了回的大哥,訓斥了莫玉仙一頓,將虧欠莫玉仙的錢幣一次還清,最後拼命戒掉賭博的壞習慣——爲此還砍掉了左手小指。

    都諾進到中軍大帳,不敢多看一眼,忙得跪下,大聲喊着:“元帥萬勝,武運昌隆,天下無敵,無人可當……”

    都諾嘟嘟囔囔一大堆,徐秋知道再不讓他停下來,這位將軍可以說上半個時辰,連連揮手打斷道:“我已將莫玉仙貶謫,首席將軍就你來做吧。”

    都諾先驚後喜,再擔憂,滿臉堆笑的問道:“元帥英明,都諾定粉身碎骨,赴湯蹈火,前赴後繼,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停。”徐秋又打斷都諾沒有營養的發言:“莫玉仙其罪可恕,只是他不肯求饒,實在令我惱火。”

    都諾笑容綻的更開放:“莫將軍從小就這樣,不識時務,冒犯元帥大人,那可是破了天的大事,不過莫將軍腦筋轉的慢,再過不久一定親自負荊請罪,告饒求情,萬望元帥耐心等待。”都諾俯首磕頭,露出只有九指的雙掌。

    徐秋沒有讓他起來,自顧自說道:“你好好表現,本座心情一好,說不定就忘了他人罪責,現在下去吧。”

    都諾拱手退下,臨走都是一副卑微笑臉。

    徐秋以手托腮,借用莫玉仙之事激起都諾立功之心,再配合第二軍主多年威勢,到時軍議大會上,都諾對自己還不是言聽計從。

    不過其他三位將軍也需一一提醒,只是重要程度就在前兩人之下了。

    徐秋憶起對話細節,對自身行雲流水的計策不禁暗暗得意,也知道自己是借了第二軍主的權柄才能如此輕易成事。

    操弄他人於股掌之間,權利原來是如此美妙的東西,此時,純白麪具弧光一閃,越發無暇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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