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終末遺民 >第一卷 第七十章 自我懷疑
    益石的左手此刻血流如注,右手不斷的揮舞。用鐵棍擊倒眼前的幾人,但原本能一擊必殺的攻擊此刻也威力大減。

    建中幾人也趕了過來,卻被嚇的僵在了原地,雙腿都微微顫抖。只見地上一片血污中躺着七八具不完整的屍體,有的整個頭被削掉,有的整個手臂怪異的扭曲着只剩一點皮肉與身體相連,有的半個身體凹陷進去一個血洞,整個房間的地板,天花板,四周的牆壁上都滿是血紅的顏色。空氣中瀰漫着令人噁心反胃的刺鼻氣味。

    益石左手殘缺右手持棍站在屍體中央,渾身浴血,呈現一片妖豔的紅色,只有雙眼中藍色的瞳孔不時有兩點光芒閃爍,整個人如同修羅場裏走出的嗜血惡魔。

    建中被嚇的竟一時沒有反映,旁邊幾個從未見過此種情形的更是在一邊狂吐不止。

    益石表情冷若堅冰,眼神中滿是兇狠暴戾的神色。剛剛爲了快速擊殺這些人,益石招招出手狠辣,但也讓他的體能消耗達到了一個危險的程度,再加上失血帶來的負面影響。此刻的益石已經是頭昏腦脹的虛弱狀態。

    益石深知此時已經是必死無疑了,就算立刻有人來救也不可能挽回他的生命。

    但他卻並不哀傷或是恐懼,反而一股熱血涌上心頭。時間彷彿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時候他還是個少年,那時的他衝動暴戾,那時候的他在戰場上與機械士兵拼死搏殺。

    益石仰天大笑,扔掉手中已經扭曲變形的鐵棍,一把扯掉自己的衣服,裸露出佈滿傷痕堅若銅鐵的身軀。隨後身子一低,衝向建中。他要用自己的雙手去戰鬥,身爲實體高階的他空手格鬥纔是他的強項。他要如野獸般用利爪,用尖牙,用自己的雙手去撕碎對手。

    周圍還存活的幾人被猶如噩夢的場景所震懾,竟一時不敢攻擊。

    建中最先反應過來,強忍着逃跑的衝動,也是大吼一聲說道:“都他媽攻擊啊,等什麼,都想死嗎”說着也是率先開槍。

    能量武器爲了節約能量也爲了避免不必要的火力浪費,平時的點射都是以某一定量的能量爲單位來發射,每次發射中間會有一小段極短的時間間隔。只有切換到連發模式纔可以持續掃射。

    那時候就猶如一道手電筒的光劃過,所不同的就是被手電的光劃過會帶來光明,被能量武器的射線劃過則會被高溫熔化甚至產生爆炸。

    只是長時間的持續掃射對能量發生器的負荷太大,雖不至於爆炸,但自身報廢是肯定的。

    此時的建中幾人都是直接把手中的槍調到連發模式,再顧不得其他對着眼前瘋狂掃射。

    雙方距離太近,要是平時的益石,甚至可以在建中反應過來前將他擊殺,但現在已經失血過多,眼前都有些模糊的益石只能儘量靠近建中。

    畢竟拿着一米長的步槍是沒法近戰的,這也是益石不再使用鐵棍的一個原因。近身作戰,他的身體就是最靈活的武器。

    幾人見益石眨眼間就已經逼近過來,立刻慌了神,調轉槍口也不管會不會誤傷到同伴,直接朝着益石的大致方向扣動扳機。頓時建中原本已經不多的手下又有幾個死在了自己人的手裏。

    益石原本銀灰色的皮膚呈現一種蒼白的顏色,那是大量失血的表現,他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已經沒能力擊殺所有人了,但至少要把這個領頭的殺掉。

    益石低身俯衝,儘量減少被射中的可能,竄到建中眼前。右手握拳轟向建中的面門。他已經看到建中身穿作戰服了,自然不會再去攻擊對方的身軀。

    一聲沉悶的響聲,建中上一秒還在握槍射擊,下一秒就見益石已經近在咫尺,腦中頓時一片空白,只以爲自己馬上就要死亡。下意識的偏過頭閃避。結果硬挨益石一拳後,雖然臉頰生疼,竟然沒死。

    建中心中大喜,原來益石已經虛弱到這樣的地步,自己又比那些普通人強不少,益石已經沒法一拳打死自己了。

    益石不敢停頓,轟出一拳後,立刻腳下連踏幾步繞到了建中的身後。在他身邊可還是有幾把槍在胡亂掃射的。他要利用建中身上的戰鬥服幫自己抵擋幾次射擊傷害。

    建中也察覺了益石的意圖,眼見着手下提槍就要連他一起射死,連忙喊叫:“別開槍,別開槍。”

    益石纔不管建中會有什麼反應,他只想在自己死前擊殺對方,腳下移動來到建中身後,益石再次出掌,一記手刀直取建中的後脖頸。

    建中再受重創,慘叫一聲整個人跪到了地上,雙手撐地不停的乾嘔,手中的槍也掉落下來。

    兩次攻擊都沒能擊殺對方,益石清楚的認識到自己的體能已經到極限了,但他不甘心就這麼死去。

    想起死去的元封、雷倫、簡朔等人,想起那場讓他們走到一起的騷亂,想起那些被當作避難所的英雄的歲月。

    他從來都不是什麼英雄,真正的英雄早就死在了那場守城戰中。

    此刻他也想像個英雄,如果死亡不可避免,那麼就爲了守護什麼而死。

    他的身前再無掩護,他的目光落在那把負電射線槍上。他飛快的下蹲去撿步槍。

    建中的手下原本聽到老大的喊叫後一直沒開槍,只是用槍瞄着益石。此刻建中跪在地上,益石身前再無遮擋。他們立刻開始攻擊。

    益石下蹲的同時身體微側,右手一摸到步槍立刻順勢一個翻滾,也不再站起來,而是就地坐着舉槍瞄準着建中的腦袋。

    在幾人的驚呼中,益石面帶微笑的扣下了扳機,一道無形的射線劃過,建中半個頭顱直接消失。

    坐着地上的益石身上也被射出了兩個血洞,整個人仰面躺在避難所的土地上,臉上一直保持着那幸福的微笑停止了呼吸。

    建中的手下見這如惡鬼般的人終於倒下,狂亂跳動的心臟也終於稍稍安定。老大一死,他們人員銳減此刻正茫然不知所措間。突然一個同伴慘叫一聲倒在了地上,隨後第二個,第三個。

    剩下的兩人立刻轉身想要逃跑,可沒跑出幾步,也被當場擊殺,他們這時纔想起,市政廳內之前好像還有個槍法極準的人。

    安池雙目含淚,一槍槍的收割着生命,他的速度沒益石快,一路上又小心戒備以防止有人偷襲,嚴重拖慢了他的速度。等他趕過來的時候,卻只能看到益石死前的最後一段畫面。

    今天死的人太多太多了,好幾個兄弟的死亡令得饒是以冷靜沉穩著稱的安池也是心緒激盪,雙目噙滿淚水。

    一發發射線收割着一個個生命,每發射一次,安池都感到有什麼東西離自己遠去,就好像被激發出去的射線帶走了一樣。他的心變的空空的。

    原來自己保留着這麼多跟大家在一起時的美好記憶。

    只是這些記憶現在只能帶給他無邊無盡的心痛。

    安池帶着益石的屍體回到了市政廳,與其他的幾具放在一起。然後默默的站在一邊,身旁御夕低着頭雙目赤紅也是沉默不語,彷彿一下子蒼老了好幾歲。

    數分鐘後,一向冷靜的安池回過神來,對御夕問道:“接下來該怎麼辦還活着的人怎麼處理現在可都指望你了。”

    御夕沒有回答,只是低着頭不說話。等到安池又重複了一遍,他才緩緩開口道:“還安排什麼,大家都自生自滅吧。”說完轉身向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避難所越來越昏暗的燈光下,御夕雙手背在身後,整個上半身佝僂着一步步向前走,那身影竟是如此的孤單與淒涼。

    御夕此刻是真的心灰意冷萬念俱灰,再也不想管任何事,再也不想說任何話,再也不想見任何人。他只想放下一切,在自己的牀上好好睡一覺。睡着了就好了,沒有痛苦沒有悲傷,什麼都不用去想。

    御夕一進房門就直接躺到了熟悉的牀上,原本一直強忍着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大顆大顆的淚水連成了一條線從眼角流下,落在牀上。御夕右手橫着遮在眼前,嘴巴咧開着,喉嚨裏發出一陣斷斷續續的哭喊聲。

    當年面對生死絕境時都頑固剛強的御夕而今哭的像個小孩。

    從他成爲避難所發言人開始,他就與其他人顯得有些不同。他總是聽到有人說現在已經是末日的時代了,原先的規則秩序都已經沒有意義了,活下去,不折手段的活下去纔是最關鍵的。可他總覺得這樣不對,哪怕在這樣的世界裏,人也總該有人性有底線。

    這個宇宙中或許有許許多多的文明,如果把每個文明當作一個個體。那麼在這些個體所組成的世界裏就應該有如同普通社會類似的規則,比如殘暴自私的文明就會被認爲違法,違法的文明就要被判處罰款或是有期徒刑。

    這是他當年知道有外星文明存在時的想法。他希望蘇爾星的文明能以善良溫和的姿態去面對整個宇宙。

    哪怕是制定火種計劃的時候,雖然其他人極力反對他也沒有改變自己的想法,到最後的決定只是交給離玄善良,然後讓離玄自己去選擇所要走的路。

    這麼多年來,他卻一直是個失敗者,戰爭的爆發,騷亂的發生,還有這兩天的事都在深刻的告訴他,在災難面前,人們真的會失去人性,變成野獸。

    多年的遭遇使得御夕不由自主的對自己產生了懷疑。同伴的接連死亡深深的折磨着老人的心。

    他感到自己要爲那麼多人的死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傷痛、懊悔、自我懷疑讓這位多年來心力交瘁疲累不堪的老人漸漸虛弱。

    哀莫大於心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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