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反應好像相互並不認識”陸雨晴有些疑惑。
“不,他們如今的反應剛好證明是認識對方的。”我斬釘切鐵說。
“爲什麼”陸雨晴是法醫對刑偵並不在行。
“你試想一下,突然把你帶到警局並且扣押一天,這中間沒有任何人與你交談,你會有什麼樣的反應”我問。
“當然很着急,想盡快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們在這裏已經站了一個小時,你見過審訊室裏的這些人說話嗎”我面色嚴峻盯着房間中的人說。“他們的反應是不正常的,相互之間在刻意迴避接觸,這說明他們是認識的。”
“這些人既然很可能和二十年前無名男屍兇案有關,爲什麼不立即進行突審,將他們安排在一起有什麼作用”陸雨晴問。
“無名男屍的兇案發生在二十年前,沒有足夠的證據和線索,我們只是推測這些人和兇案有關,但是卻不能證明,同樣房間中這些人也深知這一點。”蘇錦沉着冷靜回答。“相信在這二十年裏,他們無數次練習如何應對被警方詢問,不管我們怎麼審問他們都會對答如流。”
“心理素質再好的罪犯在覺察到罪跡敗露時都會表現出恐慌和焦慮,但這些反應在這些人身上並沒有出現,他們要麼真的不知情,要麼就是相互之間早已訂立了攻守同盟,而且還是互相牽制牢不可破的同盟。”我的目光逐一掃視過房間中每一個人。“我更相信是後者。”
“既然他們之間有攻守同盟,爲什麼不單獨分開審問,將這些人安排在一起豈不是更難突破”陸雨晴說。
“見過鬣狗嗎”一直沉默的景承意味深長問。
“鬣狗”蘇錦和陸雨晴一臉茫然。
“鬣狗是很性情兇猛的動物,而且擁有極大的耐力和忍受力,它們社會性羣居並且等級森嚴,成羣獵食體型遠大於它們的獵物,因此鬣狗對於羣體極其忠誠,這是確保它們能在族羣中活下去的最基本條件。”景承擡手指着審訊室中的人說。“我們面前的就是一支鬣狗羣。”
“將他們單獨分開審問,房間中的每一個人就如同一隻離羣的鬣狗,想要活下去首先要做的就是和族羣匯合,它們不相信任何族羣以外的動物。”我點點頭說。
“鬣狗羣也會面臨毀滅,但很少是因爲它們天敵的攻擊造成的,而是內亂引發的族羣衝突,和所有土崩瓦解的同盟一樣,真正原因並非是外界因素而是內訌,把這些人放在一起就是爲了讓它們狗咬狗。”
“可他們之間並不交流啊。”陸雨晴說。
“鬣狗羣有嚴格的等級制度,由一隻首領統領整個族羣,首領控制着族羣所有事物,包括獵物的選擇以及狩獵部署和食物分配,下面的鬣狗會忠心不二的服從,如果首領死亡那麼族羣也會隨即分解。”景承慢慢走到鏡子前銳利的目光審視房間中每一個人。“它們一直能保持沉默和鎮靜,說明它們的同盟如今還很牢固。”
“這支鬣狗羣的首領就在房間中”蘇錦反應過來。
“要突破它們的同盟,首先得先找到這個首領,只要擊潰它這個聯盟就會不攻自破。”我走到景承身邊,視線逐一從房間中每一個人身上掃過。
“他們以爲這樣就不會露出破綻,可言語和動作往往是最虛假的,但心理行爲導致的肢體變化卻無法控制。”景承手輕輕觸碰在鏡子上,剛好指着葛宏帆。“先從他開始。”
審訊室中的葛宏帆接連不斷抽菸,他拿起乾癟的煙盒時發現已經空空如也,葛宏帆心煩意亂將煙盒丟在地上,側身翹腿面對審訊室門口的方向移動身體,手指沒有節律的敲擊自己膝蓋。
“你們有沒有發現葛宏帆與其他人之間的距離最遠。”蘇錦說。
“任何羣體的組織結構都是由核心、骨幹和一般羣衆組成,鬣狗羣也一樣但等級更森嚴。”
景承指着葛宏帆不慌不忙說,翹腿和側身則是戒備行爲,精神處於高度集中狀態,這種戒備隨時能轉變成攻擊態勢,說明他心理素質穩定行動堅決。
葛宏帆在進入審訊室以後就坐在門口位置,很多時候會誤認爲他是想逃離目前的環境,但實際上他的位置是由身份決定的,鬣狗羣在休息時爲了防止被其他動物襲擊,首領會讓身體強壯的鬣狗在最外圍構架防護屏障,同時首領自己也會身先士卒擔任警戒。
“這麼說葛宏帆有可能就是首領”陸雨晴問。
“注意到葛宏帆抽菸嗎抽菸代表着他的不安與焦慮,他用這樣的方式來緩解自己的緊張,這源於審訊室中其他人對他造成的壓力,是一種畏懼的表現。”景承搖搖頭肯定說。“作爲首領必須有強勢的統治力和對族羣不容置疑的威懾力,一旦表現出軟弱就會喪失對族羣的控制,所以首領是沒有畏懼的,葛宏帆不符合成爲首領的特質,他在這個鬣狗羣中是最忠誠的骨幹。”
“我認爲柳開元很像是首領。”蘇錦說。
“爲什麼”景承笑着問。
“按照你對首領的定位,柳開元完全符
合這些特質。”蘇錦回答。
“我也是這樣認爲的,首先柳開元很強勢這一點從他上次衝擊警局就能看出來,而且他是戰地記者親眼目睹過戰爭,死亡和毀滅對於他來說習以爲常,相信他的心理素質遠遠超過審訊室中其他人,死亡是人最大的恐懼根源,從柳開元拍攝的照片不難看出他對死亡見慣不驚,這樣一個人的內心無疑是冷漠無情的,當首領再合適不過。”陸雨晴也贊同蘇錦的意見。
“那我是不是該認爲你也有當首領的潛質。”我看着陸雨晴淡淡一笑。
“我和我有什麼關係”陸雨晴一臉茫然。
“柳開元雖然經歷過戰爭但我相信他見過的死亡遠不及你要多,而且你見到絕對要比他更血腥恐怖,可你的內心爲什麼不是冷漠無情的呢”我笑着反問。
“這,這不一樣啊。”陸雨晴解釋不清。“我是爲死者說出最後的證詞,爲含冤莫白的無辜討回公道。”
“柳開元何嘗不是,他的照片揭露戰爭可怕的真相,讓世人對戰爭敬而遠之從而阻止戰爭的發生。”我心平氣和對陸雨晴說。“人的善惡往往是在一念之間,柳開元冒着生命危險去拍攝戰爭的罪惡,不可否認這是一種高尚的行爲,單靠職業去判定柳開元太過武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