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爲人知的一面到底是什麼呢”我靠在椅子上閉目喃喃自語。
“你都看了一整天了。”蘇錦合上陸黎川的檔案。“你到底在找什麼”
“陸黎川對陸珂說過,小丑的世界是總一分爲二,一半快樂一半淒涼,他把醜態留給自己,把歡樂留給別人。”
“有什麼問題嗎”
“這句話陸黎川只對陸珂說了一半。”
“還有另一半”
“小丑的世界一半是陽光一半是陰暗。”我揉了揉額頭長嘆一聲。“陸黎川所展現出來的只有陽光的一面,他的陰暗到底是什麼呢”
“你是不是職業病啊”蘇錦抱怨。“難道你就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純真的美好存在”
“相信,不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搖頭苦笑一聲。“在我當值班警員的時候,我相信邪不勝正,相信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也相信正義必勝,然後我遇到了景承”
“你都快被他黑化了。”蘇錦白了我一眼。
“事實本來就是這樣,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是相對的,景承告訴了我並且也向我證明了黑暗的無處不在,我們代表正義,可我們打敗邪惡了嗎沒有,至少現在還沒有。”我攤攤手笑的很無奈,然後一本正經對蘇錦說。“我沒有被景承黑化,他只是讓我看清了這個世界的本質而已。”
“你的陰暗面又是什麼”蘇錦瞪着我問。
“我和所有普通人一樣,追求一切美好的事物並且有堅定不移正確積極的人生觀和價值觀,我熱愛生活關心朋友尊重長輩還會善待身邊其他的人,我一度認爲自己是沒有陰暗面的,直到我面臨抉擇的時候”我睜開眼看向蘇錦。“人只有在命運的十字路口做出的選擇纔是真實的,我知道什麼是美好,但並不代表最終我會去選擇美好。”
“你還敢說沒被景承影響,你現在連說話的語氣都和他如出一轍。”
“他沒有影響我,只是讓我面對了內心的真實而已,其實你們也一樣,我們都知道怎麼樣去做能讓景承遠離痛苦,程曦其實遠比我們要適合景承,她給能景承開心和快樂還有新的生活,我們原本是該真心真意去祝福,可最後呢,最後我把景承帶回了現實。”我默默嘆息充滿愧疚但卻沒有後悔。“我是他最信任的同類,偏偏就是我把他重新推進了深淵。”
“你也是爲了阻止罪惡才迫不得已這樣做。”
“因爲要阻止罪惡而讓自己陰暗,這本身也是罪惡。”我無奈的長嘆一聲。“我們一直用正義和光明來標榜自己,結果還是在不經意間流露出陰暗面,那麼陸黎川同樣也應該有我們沒看見的陰暗。”
“陸黎川的檔案我反覆看了好多遍,基本上和張善文說的一致,他一直從事小丑表演,警員走訪過近幾年陸黎川的客戶,都他的評價都是正面的,陸黎川的身上找不出任何污點。”
“我爸對血月的側寫分析中指出,血月最開始是無動機行兇,那麼血月挑選目標就是沒有範圍界定的,我猜測血月早期製造的兇案屬於個人行爲。”我深思熟慮對蘇錦說。“對血月的側寫中有一個很特別的詞,進化,但血月並非從一開始就在進化。”
“進化是血月遇到凱撒之後。”
“不是血月遇到凱撒,而是凱撒在血月身上看到了某種特質從而選定了血月。”我糾正蘇錦的用詞,繼續往下說。“從血月兇案的演變過程就不難看出,最初的血月還處於普通兇犯階段,殺戮能爲其帶來慾望滿足,凱撒在控制血月精神和思想的同時,也對其灌輸了殺戮的意義。”
“懲罰。”
“對,就是懲罰,事實上這也是凱撒所展現出來的宗旨,他用自己信奉的法則區分善惡並實施審判。”我點點頭。“凱撒賦予了血月行兇的理由,她從普通的變態殺人狂上升到墮天使的高度,宗教是控制人思維最好的東西,血月因此認爲自己的行爲被賦予了神性。”
“血月的進化和選擇目標有什麼關聯”
“神性是正面形象,即便血月也不會去玷污,最初的兇案如果是毫無目的性,隨着血月
“血月認爲自己在替天行道。”
“所以血月纔不會意識到自己行爲的危害和邪惡,血月根深蒂固認爲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我猜測血月並不是用正義來標榜自己,而是認爲自己就代表了審判罪惡的正義。”
“那,那血月謀殺陸黎川”
“這就是我要說的重點。”我深吸一口氣,目光落在面前的相冊上。“血月不會隨便挑選目標,如果說血月在懲罰罪惡,那麼只能說明陸黎川身上的確隱藏着罪惡。”
“這些都只是你的猜想,至少到目前沒有任何證據顯示陸黎川有問題。”蘇錦還是不太確信。
“這就是證據。”
“照片”蘇錦看向我手指的位置。
“血月按照這張照片來佈置兇案現場,並且在陸黎川腹腔中留下錢包,除了讓我們證實受害者的身份和住址外,還有另一層含義。”
“什麼含義”
“什麼是罪惡”我一本正經反問蘇錦。“在杜織雲兇案中,我們最先接觸到死者時認爲兇手的行爲是罪惡,但隨着案件的調查,發現真正的罪惡隱藏在死者的身上,杜織雲其實可以輕而易舉完成復仇,爲什麼要一步一步引導我們去發現真相”
“她想揭露自己父母遇害的事。”
“不錯,她希望被掩飾的真相和罪惡能公之於衆,懲罰罪惡的關鍵在於審判,而殺戮只是最後的結果,但懲罰的過程遠比殺戮更重要。”我點點頭冷靜說。“血月讓我們知道陸黎川,真正的目的是在引導我們發現陸黎川隱藏的祕密。”
“這張照片是二十三年前拍的,難道血月想我們調查陸黎川在二十多年前的事”蘇錦焦頭爛額。“時間都過去這麼久,何況陸黎川的檔案背景很乾淨,我們根本無從下手啊。”
“血月想要我們發現的是這張照片,她早就圈定了時間和範圍,陸黎川的祕密一定和這張照片有關。”
“我看不出這張照片有什麼特別的地方。”蘇錦坐到我身邊來回翻動相冊。“所有的照片都是扮演小丑的陸黎川,如果抹去下面的日期,給我感覺是在同一天拍攝的。”
“照片裏陸黎川是固定不變的,改變的是他表演的地點和觀衆。”我凝視照片意味深長說。“我們沒發現的祕密應該就是這張照片中沒有被拍攝到的。”
“這些照片都是張善文拍攝的,如果按照你的假設,照片的背後還隱藏這祕密,那麼張善文應該是知情人。”蘇錦眼睛一亮。
“我看未必,在張善文眼裏陸黎川是好丈夫,她欽佩陸黎川的爲人和品性,可見張善文見到的陸黎川始終是一個穿着奇異服裝的小丑,我不認爲她瞭解陸黎川真實的另一面。”
“可問題是連拍攝照片的張善文都記不起二十幾年前的這場表演,我們現在怎麼查”
“張善文不是說陸黎川因爲口碑很好,客戶基本上都是轉介紹,調派警力查請陸黎川表演的客戶,就是大海撈針也要把照片裏演出的地方給找出來”
“陸黎川的屍檢完成了,但沒有其他有價值的發現。”陸雨晴面色憔悴疲憊的進來,因爲太累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我把水杯遞給她:“鑑證科那邊匹對指紋有進展了嗎”
“從死者妝容上提取的指紋很模糊,修復工作很棘手,原來預計兩天之內會有結果,我剛得到消息,要完成匹配估計最早都得一個星期。”
“我們不能就這麼等着,咱們雙管齊下,一邊等指紋匹配結果,我帶領警員去走訪陸黎川的客戶。”蘇錦說。
“不能被動的讓血月牽着我們鼻子走,必須要掌握主動權。”我低頭想了想對陸雨晴說。“你不是認識搞新聞的朋友嗎,安排一次關於血月兇案的專訪。”
“你打算做什麼”陸雨晴和蘇錦詫異問。
我深吸一口氣:“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