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我也不強迫你。”景承淡淡一笑。“不如我來說你來聽。”
韓清逸沉默不語。
“我很擅長辨別謊言,能在最短的時間甄別出一個人的真實和虛假,即便你不說話我一樣也知道你做過什麼或許在想什麼,而且對此我樂此不疲,比如你”景承稍微停頓了片刻。“你對你兒子即將舉行的婚禮並不滿意,確切說你是對他挑選的伴侶不滿意,所以你千方百計想要阻止這段還未開始的婚姻,顯然在這件事上你很無力,來警局前你剛和你兒子發生過爭執,並且你還打了他一巴掌,到現在你還在爲自己的衝動懊悔。”
我看見韓清逸表情中的驚愕,這還是她在審訊室中第一次有情緒的變化,顯然景承輕而易舉就戳中了她的軟肋。
“當然,我要給你說的不是你兒子的婚事。”景承翻看一份檔案慢慢遞到她面前。“我看過你的檔案,上面顯示你是黨員,你今天一直在和我們談法律,那麼你應該清楚,法律有明確的規定,黨員應該是無神論者,爲什麼你會有其他的宗教信仰”
“我,我沒有。”
“你在說謊。”我笑了,因爲韓清逸的反應符合一個說謊者所有的特徵,前一刻她還信誓旦旦不會再回答任何問題,而現在卻忍不住去否認景承的話,只說明景承一語中的。
“你從進來到現在右手一直放在桌下,是因爲不想讓我們看見右手的抖動,你很清楚在審訊室任何細微的動作都會影響我們對你的判斷,當然,你右手抖動不是害怕而是因爲骨密度低於正常值。”景承擡手示意韓清逸不要說話。“我還知道你患有骨關節炎,並且已經影響到你的日常生活和工作,所以你已經提出工作調動並且得到批准,而調動的新職務是法院政策法律研究室科長。”
“你,你怎麼知道”韓清逸大喫一驚。
“我告訴過你,我最擅長的就是看透別人的一切。”景承漫不經心淺笑。“我很難給你解釋我是如何知道這些,而且也不是今天交談的重點,我們還是回到之前關於宗教信仰的問題上。”
這一次韓清逸不再辨別,目光也不敢再與景承接觸。
“你現在的小腿應該很痠痛,是因爲在短時間內腳前掌用力導致小腿肌肉不斷收縮疲勞,從而體內產生了大量的乳肌酸,導致腿部肌肉痠疼,你患有骨關節炎,相信醫生告訴過你長時間攀爬臺階對你的病情不利,可你還是在昨天去登山,顯然這不是一項對你身體有幫助的鍛鍊方式,唯一的解釋就是你必須去,再加上你身上毛衣沾有香灰,所以我肯定你去的是寺廟。”景承說到這裏又笑了笑。“都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你倒好,不顧自己病情和身體也要去燒香拜佛,求滿天神佛阻止你兒子的婚事,可憐天下父母心,在這件事上我可以理解你,是的,你的擔心沒有錯,你兒子挑選的伴侶並不是適合他。”
“你,你,你怎麼會知道這些。”韓清逸張大嘴,表情充滿震驚和惶恐。
“等等。”我突然意識到什麼,偏頭看向景承。“她,她信仰的宗教是佛教”
“她是佛教徒。”景承點點頭。“一個信奉佛教的人不會自詡爲光明天使,她不是我們要找的人。”
“不是她”我大失所望。
“你現在還想和我交談嗎”景承沒有理會我,面帶微笑問韓清逸。
“你想談什麼”韓清逸已經沒有了之前的從容和強勢,畢竟誰在景承面前都會無所適從。
“雪霽街女工遇害兇案、長寧高架孕婦死亡事件等等。”景承指着桌上的卷宗問。“你對這些事記得多少”
“你說的這些案件都發生在二十多年前,當時我剛進入法院,只對我經手的案子有了解,其他的事我的的確確是知道但並不瞭解,何況這麼長時間誰還記得。”韓清逸已經開始合作。
“那就奇怪了,剛纔讓你看關於谷寶田等人的卷宗,同樣也是二十多前的案子,爲什麼你卻能記得那麼清楚詳細呢”景承追問。
“其實你們今天問的這幾件案子,在不久前,大約是兩年前吧,已經有人詢問過我。”
“有人問過你”我大喫一驚。“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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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了半天才回過神,沒想到秦沈峯竟然也找過韓清逸,而且從韓清逸回憶的時間來判定,秦沈峯向她諮詢後沒多久就遇害。
從目前掌握的線索看,秦沈峯是被血月殺害,原因就是他在調查中發現了血月的破綻,可見我們的調查方向是正確的。
“秦教授向你諮詢了什麼”我連忙問。
“和你們問的差不多,他,他好像也在質疑我與這些案子有關,所以我記得那次會面很不愉快。”
“後來呢”
“後來秦教授還找過我很多次,讓我辨認一些人的照片。”
“辨認照片都是什麼照片”
“法院開庭都會拍攝庭審照片備案,秦教授讓我從那些照片中辨認經常會出現讓我眼熟的人。”
“他,他是什麼意思”
“我問過秦教授,但他沒有回答我,後來他還從我那裏複印了一份參加庭審人員名單,然後他就沒再來過。”
韓清逸離開的時候答應回去後立刻將十七名受害者的庭審記錄以及參與庭審的人員名單發給我們。
回到審訊室我見到景承用指頭在嘴脣邊來回滑動:“你怎麼想”
“我們可能調查錯了方向。”景承說。
“我爸最初懷疑的也是韓清逸,至少我們現在的偵破方向是正確的。”
“不,我們的專注點在法院內部人員的身上,可按照規定所有公審的案件,公民都具有旁聽的資格。”景承搖搖頭對我說。“所以秦沈峯纔會從韓清逸那裏拿走參與庭審人員名單,血月就隱藏在這些人中間。”
“那就好辦了,雖然所有公民都有權旁聽,但必須出示身份證登記,血月如果在旁聽者中,那麼在這十七次庭審中都出現的人就是血月。”
“秦沈峯應該從名單中找到了血月,所以纔沒有再回去找韓清逸。”景承眉頭慢慢皺起,表情很困惑。
“我們距離血月越來越近,你還有什麼疑慮”我問。
“我總感覺這一次血月重新行兇沒那麼簡單。”景承神情凝重。
“你有什麼想法”
“血月受凱撒指使重新犯案,利用兇案現場來謀殺我記憶中的美好,目的呢目的是什麼”景承喃喃自語。
“這還不簡單,你之前不是已經分析出來,凱撒試圖向我們證明自己的強大同時展示無所不能的力量,凱撒的目的是通過血月行兇來試圖讓我們畏懼。”
“是的,這一次的兇案的的確確讓我很震驚,我到現在也沒有想出凱撒是如何做到這件事,那些記憶除了我之外沒有其他人知道,如果凱撒真具有讀取他人記憶的能力,那麼我們面臨的將會是一個無法打敗的惡魔,但即便如此我也只是驚訝,如果說凱撒的目的是想讓我們畏懼和害怕,顯然凱撒並沒有達到想要的目的。”
“你這樣一說還真是的,我們充其量只是驚訝,遠遠還沒有達到對開始恐懼的程度。”
“所以,所以接下來一定還有事情會發生。”景承憂心忡忡說。
“可是從血月行兇邏輯和行爲特點來看,似乎又存在矛盾,最後一名受害者是楊蓮芝,警方在她身上沒有發現丟失的物品,血月沒有取走死者物品說明會停止行兇。”
“死亡從來都不是懲罰的最佳方式。”景承搖搖頭對我說。“這是血月留在視頻中的話,而這句話並不是說給戚微微聽,血月是在傳遞給我們,現在我們已經知道血月行兇的意圖,但血月卻突然停住犯案,這其中一定還有其他原因。”
“你是說,血月即便不再行兇依舊會對我們造成影響”
“靠死亡和血腥維持的敬畏是不長久也不牢固的,凱撒這樣級別的惡魔不屑於表面的臣服,凱撒需要的是心甘情願的尊重,可問題是凱撒是我們的宿敵,到底,到底凱撒會用什麼方式來讓我們去真正敬畏”
“你暫時還是別想太多,我爸的死至少證明我們現在調查的方向是對的,我們和他一樣,已經抓到血月的尾巴,但這一次我們絕對不會再讓血月逍遙法外。”
景承默默點點頭,沉默了片刻欲言又止。
“關於秦沈峯,我有一件事要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