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輸。”
四年多,辜雀走過了天州,走過了神都,走過了贏都、楚都、地州、崑崙聖山,他終於第一次說出了這沉重的兩個字。
隨着這兩個字說出,他體內的孽火頓時便散了下來,額頭的黑紋也很快消失,整個人都像是失去了力氣,癱倒在地。
他的氣質、他的氣勢,都隨着意志的消沉而消散,變得平凡無奇。
軒轅辰大步走了過來,金色龍袍耀眼無比,傲然看着他,淡淡道:“原來,你還是當年那一條死狗。”
辜雀並沒有說話,不是他不恨了,而是他已然失去了意志。
如若沒有媚君在此,他一定會玉石俱焚,但此刻,不行。
軒轅辰眯眼道:“黑白雙環給我!”
辜雀雙手伸出去,黑白雙環就在手腕,他沒有說話。
軒轅辰冷冷一哼,大手頓時探了過來,還未接近,忽然黑白雙環散發出驚天動地的黑白之光,剎那間把他推出數丈之遠。
他瞪大了眼,厲聲道:“你拔出來!”
辜雀輕輕一嘆,拔出黑白雙環,朝着軒轅辰扔去。黑白雙環激射而出,在天空忽然閃出黑白之光,發出一聲聲輕輕的嗚咽,像是感受到辜雀的心情一般,竟然又自動飛了回來。
辜雀搖了搖頭,道:“它們不聽我的,我沒有辦法。”
軒轅辰沉着臉,看了黑白雙環良久,才重重一哼,冷冷道:“等到了神都!我只有辦法!”
他說着話,手中忽然多出了兩根金色的鐵鏈,看着辜雀森然一笑,大手一揮,兩個鐵鏈頓時筆直如劍,朝辜雀刺來!
辜雀站在原地,眼睜睜看着金色的鐵鏈驟然穿進自己的雙肩,皮肉頓時裂開,猩濃的鮮血剎那間染紅了黑衣。
“呃啊!”
他悶哼一聲,只覺劇痛襲身,幾乎難以忍受,一股股狂暴的力量頓時涌入身體,把他全身經脈元氣死死封住!
於是,他終於忍不住要倒了下去。
“辜雀!”
媚君痛呼一聲,淚流滿面,扯得鐵鏈叮噹作響,雙肩鮮血直流。
辜雀臉色蒼白,死死咬牙,一步一步,朝媚君走去。
每走出一步,鮮血便滴滿了雪沙!
身後傳來軒轅辰肆意的大笑,笑聲是那麼刺耳,但辜雀的臉上沒有表情。
他緩步朝八千雲騎走去,緩緩接近,八千雲騎一個個臉上凝重,不禁連忙爲他繞開一條路來。
他冷冷一笑,道:“打開囚車!”
看管囚車的雲騎身影一顫,額頭已然有汗水,吞了吞口水,幾乎不敢看辜雀的眼睛,連忙朝軒轅辰看去。
軒轅辰淡淡道:“給他打開吧!”
於是囚車打開,他終於走進了囚車,和媚君站在了一起。
輕輕摟在了一起,媚君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顫聲道:“對不起,我沒有自爆成功。”
辜雀摸着她的秀髮,輕聲道:“如果自爆成功了,那我怎麼辦?”
媚君趴在他的胸口,已然泣不成聲。
而辜雀側朝軒轅辰看去,緩緩道:“把天眼虎送上來。”
“天眼虎?”
軒轅辰眉頭一皺,回頭一看,頓時便看到天眼虎的屍體,嚇得連連後退,驚道:“這、這!辜雀!你......”
軒轅辰驚道:“你、你竟然殺了他?”
辜雀道:“重要嗎?”
軒轅辰右拳緊握,忽然打出一道道濃郁的元氣,直直朝天眼虎身體灌注而去。
他確實怕了!
他不敢不把絕夏的話放在眼裏。
於是濃郁的生機灌注進去,天眼虎的身體微微顫抖,眼睛終於又緩緩睜開。
雙眼渾濁,已在生死之間,沒有命格的神獸,死亡只是時間的問題。
他朝四周一看,頓時便看到了辜雀和媚君,於是一切都清楚了。
他只是搖頭苦嘆,沒想到還是白費了。
一步一步,朝着囚車走去,軒轅辰沒有說話。
良久之後,他才咬了咬牙,大聲道:“班師回朝!”
於是號角起,傳遍天地,軒轅辰一馬當先,懸於天空,身旁八大供奉氣勢如虹,陰先生伴他左右,直接朝神都而去!
大雪飄飄,寒風呼嘯,天地之間彷彿涌出了一股無法形容的悲愴。
辜雀和媚君死死緊抱,對方的身體都很寒冷。
一切都白費了,都結束了,這一次,終究還是以自己失敗而告終。
媚君喃喃道:“辜雀,我們是不是真的要死了?”
辜雀道:“生與死,本就是人間最常見的事。”
媚君的臉貼着辜雀的臉,輕輕摩擦,像是在感受最後的溫暖。
她緩緩道:“可是我該死,你卻不該死。”
辜雀道:“沒有什麼該死與不該死,只有勝於負,成與敗,只是無論如何,我也要保下你來。”
媚君慘然一笑,緊緊抱着辜雀,眼淚無法止住,喃喃道:“好,你保下我來,將來,待我替你報了仇之後,我便再下來陪你。”
辜雀看着四周的風雪,忽然覺得這麼些年過來,一切猶若夢幻。
或許只是做了一個夢,在高考的考場上,自己睡着了而已。沒有什麼時空通道,沒有神女宮和冰洛,沒有這一切的一切。當自己閉上眼,再睜開眼,眼前恐怕還是考場。
他忽然覺得恐慌。
只因,他已然捨不得這個世界。
捨不得這個世界的種種,捨不得一個個人,情人,兄弟。
曾經那麼想要回家的自己,如今卻捨不得了。
他看着媚君精緻的臉,輕笑道:“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麼?”
媚君一愣,隨即笑道:“怎麼會記不得,背個大棺材走來走去,人家這才找上你。”
辜雀低聲道:“那時候你笑得好嫵媚,好誘人。”
媚君緩緩低頭,嘆道:“可是人一旦有了愛情,總會多許多煩惱,我也想笑,但只是隨着你笑。”
辜雀忽然道:“記得韓秋麼?”
媚君點了點頭,道:“第一次見她的時候,我生平第一次自卑,爲什麼有一個女人,樣樣都比我好?”
辜雀道:“不,我的意思是,你記得最後一次她離開的時候嗎?”
媚君道:“怎麼了?”
辜雀看着天空,喃喃道:“她說:‘經此一別,不知要有多久才能見面,我只說兩個字,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