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萬的小身板極細極薄,與身後寬肩胸厚的楚善誠一對比,就還真像是男子護着自己的小媳婦兒似的。
繼續說道:“賣身契那檔子事兒,我是看你與冒襄交好勸你一句,別牽扯太深。”
但話鋒又突然一轉“但如果你真不想賣,我也就不買了。大理寺交代我的事兒,我辦個儘量就得,也不是非得辦成。”語氣中那股子無所謂,活像一個紈絝二世祖。
董萬喫驚於他突然轉變的態度,回過頭想去看看楚善誠,確認他是在開玩笑,還是說認真的。
結果還沒回頭看見他的臉,被楚善誠拿大手一撥,撥回了正面:“瞎看什麼,坐穩了。”
說完,狠狠一拉繮繩,馬兒便在街道上跑了起來,如疾風電掣般把董萬一只送到了家門口,拎着他的脖領子把他給放到了地上。
吐槽了一句“都瘦成這樣了,喫飯的時候還跑。”說完就扭轉馬頭,又急乎乎地走了。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把自己想說的話,想幹的事兒都說完了、幹完了,就閃人啦
都沒給董萬罵回去的機會。董萬憋了一肚子的髒話,只得進院子,指着小花罵了一通才算順氣兒。
只是可憐小花平白無故早了一頓罵,好幾天見着董萬便扭頭進窩裏縮着,也不讓他擼毛了。
。。。。。。
事情就這樣平淡了好幾天。
封印和白若雲在家裏閒來無事,做了一大堆的小菜,準備去看看冒襄,順便想打聽一下當年董小宛事情的起因和過程。
封印和白若雲也並不是突發奇想就想去了,之前封印也在翰林院見過冒襄幾次,可翰林院那種地方,說話又不方便,只是草草聊幾句,互相關心一下近況。
但是不論封印怎麼探尋冒襄家住在哪裏,要不要來封府住下互相照應,得到的都是否定的回答。
封印以爲是讀書人的自命清高,無法容忍廕庇在他人的屋檐之下。
兩方互相推託,封印想去照顧他,冒襄就一直推辭,不想受封印的照顧。
長此以往,一點進展都沒有,封印拿了急,覺得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兒,不僅董小宛的事情一點兒沒問出來,冒襄的近況也全然不知。
沒辦法,封印託人悄悄打聽了冒襄的住處,準備直接拿些生活用的東西去貼補他,先斬後奏。
但是當封印和白若雲兩人坐着轎子,來到兩匹馬都無法並行通過的樂培園衚衕的時候,彷彿一切都有了答案。
怪不得冒襄一直不願意透露自己住在哪裏,一個性格剛強正直的讀書人住在這煙花柳巷,任誰也說不出口啊。
白若雲的手被封印攥着,兩個人下了轎子,一點一點走着摸進去,白若雲的嘆息聲就停不下了。
怎麼說,當初冒襄對於董小宛的案子來說都是恩人,要不是他一己之力扭轉乾坤,董小宛妖女的名號就是板上釘釘了,不知道要受多少世人的唾罵。
可是冒襄當初跟堂上的一衆大官拼了個你死我活,李相亮死後,皇上下了諭令。
要不是冒襄,她白若雲的女兒死都不得安寧。
可那樣高風亮節的人物,如今竟暫居在這種腌臢的地方,兩人心裏怎麼能不難受呢?
樂培園衚衕曲折迴腸,正好趕上一場春雨下過,泥濘的地上十分難走。
路中間零星的幾個大塊兒的石頭立着,不想陷入泥窩,就只能踩着這些石頭一步步地慢慢來。
兩個人出門急,哪裏想得到會碰見這種情況,褲腿都是散開的長衫,走這種路最不方便了。
封印彎下身子,把白若雲的褲腳挽上去,在裏面結實地塞住,又處理了一下自己的長衫,在腰上打了個結。
順着牆根一點一點地摸進去。
樂培園最裏面的那間房子,在竹林的廕庇下顯得格外曲徑通幽,春風拂過,一片沙沙作響。
不用猜也能知道,這一定就是冒襄住的地方了。能在這種地方還有這樣的情操,彷彿大隱隱於世一般悠閒自在,只有冒襄這樣的文人雅士做得到了。
這兩天董萬沒接什麼案子,早上去了一趟縣衙走了一番程序就回來了。
現在悠閒地正躺在院子裏的搖椅上閉目假寐呢,手裏還輕輕地搖着蒲扇,好不愜意。
突然門外就響起了突兀的敲門聲。
“梆梆梆!”
“請問有人麼?”
封印和白若雲當然也知道冒襄這個點大概率還在翰林院。只是想着冒襄年紀也不小了,兩人猜想着他總歸也不會一個人住,家裏總有一兩個照拂的人,或是內妾,或者丫鬟婢女什麼的。
董萬並沒有貿然開門,隔着門先問了一句:“來人找何人,有何事?”
封印和白若雲被這青年男子的聲音嚇了一跳。
冒襄的屋子裏怎麼會有個年輕男人?
封印扯着嗓子喊了一句:“找冒襄,熟人來訪。”
董萬聽着來人也沒什麼敵意,從門縫裏還可以隱約看見來的是一男一女,手裏提了一堆的大包小包。
董萬還以爲是冒襄的家裏來了人,趕緊給開了門:“誒,開門了。”
“吱啦”一聲,門被推開。
不管是裏面的董萬,還是門外的封印和白若雲都愣在了原地。
都是意料之外的面孔。
封印甚至沒有忍住,都沒過腦子,嘴裏便禿嚕出來了一句:“彥之。”
董萬這才舒了一口氣。
剛剛他確實是嚇壞了,並不是被白若雲和封印的出現給嚇壞的,因爲他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這京城的圈子這麼小,遲早要相見的。
董萬被嚇到的是,剛剛封印和白若雲見到他的那一刻突然愣住了,董萬還以爲是他們倆認出了自己。
沒有理會封印突然叫錯的名字,打了個馬虎眼,先介紹起了自己:“我跟冒襄一起賃了這裏的房子,他去翰林院了,你們是?”
封印也很侷促,趕緊解釋:“我們是冒襄的故人,許久沒見他,擔心的來看看,帶了些日常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