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身軀豐腴,外披深紫色長褙,頭頂高髻,走起路來步搖珠釵琳琅作響。
與柳絮四目相對,謝婉君忙是歇了與黃鶯談笑的話題朝她行起禮來。
柳絮滿意地點點頭,殊不知謝婉君正冷笑着。
按理來說,嫡小姐比姨娘地位高得多。
夫人恍若相信了相府嫡小姐爲人怯懦的傳聞,眼底不由多了些不屑。
這樣的嫡小姐,恐怕都配不上自家兒子。
“姨娘,這位是……”
謝婉君早就瞧見了夫人臉色的不對,她的眼神分明就是仔仔細細的打量,審視。
“這位夫人是當朝戶部尚書之妻,正巧路過相府,聽說你與許家小姐關係甚好,特意過來看看你!”
柳絮諂媚地笑着,暗暗將挽着許夫人的手收緊。
許夫人挑了挑眉頭,有些不悅地瞥了柳絮一眼。
隱忍着心底的不痛快,謝婉君依舊把與許雲卿的關係扯了出來。這種時候若是反駁,丟的可是相府的臉。
“原來是許姐姐的母親,婉君有禮了!”
許夫人一雙精明的眼睛掃過了整個院子,看着那零落的枝葉不禁咋舌一下。
“婉君,怎麼,不請夫人進去坐坐嗎?你這孩子,當真是沒有禮數。”雖是笑着,刻薄之意仍是抖露了出來。
謝婉君假意被訓斥了一頓般,青蔥的手指絞着繡有墨荷的帕子,一雙眸子微微泛了淚光。
“許夫人大駕光臨,婉君本是應該好生招待,可我這院子粗陋,而且正要出門……”謝婉君愧疚地抿了抿脣,根本不敢擡頭對上許夫人囂張的眼色。
“沒事,柳絮,既然我已經來瞧了瞧,也算是認識了二小姐,府中事務忙着,也就回去了!”
許夫人不愉地勾了勾蘭花指,轉身之餘還丟下一句敷衍之辭。
她可不想被一個懦弱的小姐趕出去。
如果不是爲了謝婉君頭上的光環,她哪裏會親自上門?
柳絮怔愣了一下,沒有想到謝婉君會這樣說話,但轉眼,她就爲其找到了緣故,眸底的挑釁更加濃烈了些。
竹林間,柳絮與許夫人以及兩個小丫鬟走着,“噠噠”的腳步聲將雨後的靜謐打散。
“柳絮,這婉君小姐脾氣也不怎麼樣啊!我什麼都沒說,她就下逐客令了!”
許夫人對謝婉君不甚瞭解,因此能夠聽出她話語之中隱隱的不悅。
柳絮知道這跋扈夫人要發脾氣,連忙作揖行禮。
“夫人,你沒聽出來,她這是膽怯呢!”
俏笑着,柳絮擡手遮掩着脣,反倒是許夫人一頭霧水。
下逐客令是膽怯?
分明就是膽子太大了!
本來以爲她容易掌控,可就是謝婉君那一句話令她打消了這個念頭。
“柳絮,我拿
你當自家姐妹,你可不能誆我。”
呸,什麼自家姐妹,等攀上相府的親再說吧!
對她這種態度,許夫人是歡喜得很,平日裏大家都喜歡往上爬,誰會知道相府家的掌管後院之人會來跟她一個戶部尚書夫人搭話?
她們也不過是一同遊玩過幾次,卻結了這樣深厚的友誼,當真是老天要旺她夫家。
“夫人,婉君性子溫潤,對生人都害怕着呢,方纔應該是怕自己出了醜才故意這樣擺擺架子,你可沒看到她眼裏的驚慌!”
柳絮滿心將自己的理解灌輸給許夫人,許夫人是個好面子的人,也就應下了。寒暄一陣,兩人就往柳絮院中走去,說說笑笑,想必是達成了共識。
謝婉君對這個戶部尚書府並沒有多深的印象,但是,能夠和柳絮走在一塊兒的人,一定是打着什麼鬼主意。
“小姐,咱們還要不要去蘇府……”黃鶯被方纔的一個小插曲搞得有點糊塗,也不知道該走還是該返。
“爲什麼不去?”謝婉君猛地亮了一聲嗓音,嚇了黃鶯一個激靈。
“婉君!”聽聞謝婉君來了蘇府,蘇寒立馬蹦跳着到大廳裏來招呼她。
蘇父本來還有些尷尬之色,見此才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不知道什麼時候,廳堂裏只剩下蘇寒與謝婉君二人。
自從昨日與蘇寒說清楚這些年來的隱忍,蘇寒一改之前的冷淡,露出了熱情的本色。
“寒,今日柳絮帶了許家夫人來了我的院子,你說,她們這是什麼意思?”謝婉君假裝皺眉,實則在觀察着蘇寒的神色。
三年不見,她不知道蘇寒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性子。
是像晨陽那樣單純,身居高位的無所畏懼;還是像程以媛那樣率直,大大咧咧像個男子?
“什麼意思,應該是給你說親事!”蘇寒之前也遇到過這樣的事情,此刻把答案脫口而出。
謝婉君笑了一下,心底卻是猛顫。
看來蘇寒也不是個會拐彎的人。
“不過,她許府有什麼能配得上你的少爺……難道是那個紈絝子弟許雲憑?”蘇寒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手頓時扯上了謝婉君的衣袖,比她還要着急。
“許雲憑可是個要什麼沒什麼的大少爺,你那姨娘還真不是個好東西!”
蘇寒對京城的事情瞭解得如同自己手掌的紋路,一聽這樣連忙憤憤地開了口。
“我覺得,你還是不要在相府呆下去了,來我這住一段時間吧!不然,她們就只會欺負你!”
一時心急,蘇寒都忘了,一個能在污穢當中隱忍三年的人,哪裏還會怕呢?
“沒事,總得要她們付出代價!”謝婉君毫不遮掩,滿滿的火光在她眼底燃燒着,蘇寒見此一驚,但同樣,心裏也是鬥志磅礴。
以前她看不慣謝婉君被欺負,但又無可奈何,現在正好,她與謝婉君裏應外合,一定能好好教訓教訓她們。
一個身份卑劣的姨娘還想騎在嫡女頭上,怕是不是不報,時候未到而已。
盯着謝婉君的神色,蘇寒可以確定,柳絮的好日子快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