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步子微微偏移，一下便逼近了玲玉，目光灼灼，盯得玲玉渾身發毛。
“姨娘這是哪裏的話，婉君雖是身子弱，但也是祖母的孫女兒，祖母生了病，自然要過來看看，若是不巧當真把晦氣帶來了，婉君也得想辦法給除了不是！”
幾句話說得玲玉啞口無言，杵在原地如同一根木頭樁子，遲遲答不上話來。
衆多下人聽得也有點兒懵，盯着謝婉君，如同看着一個陌生人，可她臉上的神色，分明就是扭捏、羞赧。
“咳咳咳……”房間裏粗重的咳嗽聲陡然墜入所有人的耳中。
隨即，謝昊天邁着沉沉的腳步而來，眉頭高挑，目光一掃衆人，惱怒出聲道：“你們在這兒做什麼！”
像是在詢問，又不像是詢問。
“爹爹，我們這兒……”謝芳燕本不想說話，卻被謝婉君暗地裏退了一把，猛地往前竄了幾步。
自以爲是玲玉姨娘不想讓她喪失了機會，這才假裝倉皇地扯了扯衣襬。
“我們在商討如何醫治老夫人，二小姐，你說對不對？”挑着笑意看向謝婉君，她自以爲謝婉君會乖乖地迎合上來，卻不料謝婉君睜着一雙驚詫的眸子，假意思索狀。
“三妹妹，哪裏，方纔，你與姨娘不是說不讓我過來嗎……”似是看出了謝芳燕的怒意，謝婉君猛地停了聲音，站在一旁，雙肩微微發抖。
謝昊天見此當然知道了是個什麼狀況，只是對於謝婉君，他仍是不喜在懷，倒也懶得聽她說什麼。
“婉君，祖母想要見你！”
淡淡的口吻，冷冽的眼神，謝婉君縮了縮腦袋，羞怯地點頭，隨即，小碎步也邁了進去。
這個時候想着自己，祖母到底是一個什麼意思？
讓所有人都明白自個兒有她這個後臺嗎？
轉過屏風帷帳之時，柳絮正在恭謹地倒茶，似是聽到了什麼令人不悅的話，嘴脣高高地翹着，卻同樣得說着逢迎之辭。一見謝婉君進來，半倚在牀邊的謝老夫人趕緊兒將柳絮給趕了出去。
“婉君，你過來！”沙啞的聲音落入謝婉君心頭，像是一滴一滴雨水砸在池面之上，頗有漣漪。
在自個兒的記憶當中，祖母從未用這樣和善的語氣說過話，就連之前在祠堂，她的眉眼之中也帶了些嗔怪。
輕輕地拍着她的小手，謝老夫人蠕動着蒼白的脣，長嘆了一聲道：“婉君，你應該知道，祖母以前爲什麼對你那麼嚴格！”
“婉君……明白！”謝婉君咬了咬脣，身體稍稍有些排斥，對她的好意受寵若驚。
“那你自個兒說說。”忽地，老夫人眼底閃過一道精光，看來這場談話，分明就是一次試探了。
試探試探也好，明白自個兒的能力，她才能幫助自個兒，不是嗎？
謝婉君抿着脣，嚇得血色全無。
半晌兒，她纔是顫抖着聲音慢慢道：“祖母是覺得，婉君太差勁兒了，根本不能當嫡女……可是，可是婉君心裏也明白，但柳姨娘平日裏讓婉君莫要露出鋒芒，婉君覺得這也是有道理的。”
“莫要露出鋒芒？”老夫人提了聲音，突然反問了一句，捏着謝婉君的手也稍稍用了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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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真是孺子可教也！
當初在太后的宴會之上，自個兒就應該看出她的變化，只是當時，所有人都以爲是一個巧合。
“是啊！所以婉君一直不敢……”謝婉君往老夫人懷裏挪了挪，擡首便瞧見她眼底一片溫和之色。
自打心裏認定老夫人是個極有城府的女人，謝婉君就一直想要找一個機會坦明心思，當下柳絮怎麼都想不到，她的計劃，會促行自個兒的事情。
“好了好了！上次姨娘替你保管的例銀，你可拿到手了？”老夫人寵溺般點了點她的鼻尖，恍若從一開始，她們之間的關係就這樣親密一樣。
如果謝婉君是個聰明人，她一定能夠明白其中意思。
謝婉君淺淺點頭，嘴角逐漸勾起了些笑意：“祖母，要不，婉君去給你在城中找找補藥吧？”
“什麼補藥，恐怕是宮中的太醫都治不了了！咳咳咳，誰都沒有辦法啊！”
又是一帕子粘稠的黑血，謝婉君突然感覺手臂一疼，想到自個兒之前爲了假裝咯血而在手臂上劃破取下血來，不免覺得好笑。
“祖母！”謝婉君輕喝一句，嚇得額前頓時滲出了涔涔冷汗，“祖母，這是個什麼病啊？”
宮中的太醫，也不知道祖母是不是有其他的意思呢！
謝婉君凝着眼神，蒼白着臉色，卻在暗中琢磨着她的心思。
“既然祖母說是宮中的太醫，婉君就去找！”說罷，她匆匆往外走去，折轉之餘，特意一瞥老夫人臉上的滿意臉色。
果真如自個兒所想！
只是，自己根本不願見到顧常遠，而顧璟璿……難道自己要主動尋求幫助？
“你怎麼來了？”想來謝雲歡方纔是出去端了藥，現在瞧見謝婉君倉皇着臉匆匆離開，自以爲是在老夫人面前喫癟，不免出口諷刺道。
眼見謝雲歡這個大靠山已到，站得雙腿都有些打顫的謝芳燕彎腰捶了捶腿，也不顧身邊什麼人，肆意跋扈道：“大小姐，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嘛！”
“春燕妹妹，你這是什麼意思？”謝雲歡高挑着眉，假意生氣般嘟了脣，像是要替謝婉君討一個公道。
手將錦盤託在胸前，見謝婉君抿脣遲遲不開口，謝雲歡也不管，兀自往裏走去。
“你們先在外邊兒等着，我進去看看祖母。”
完全將自個兒以嫡女自居，怪不得別人都說謝婉君軟弱無能。
可當初的謝婉君哪裏明白這些呢？她自以爲柳絮與謝雲歡都護着自個兒纔是！
呵，突然冷笑了一聲，謝婉君陰陰擡頭，掃了衆人一眼，同樣擡頭挺胸走了出去。
“姨娘，你說這謝婉君今天是不是有一些不一樣？之前她居然還敢反駁我的話！”謝春燕微微往姨娘玲玉身旁靠了靠，附在她耳邊吹起風來。
玲玉也擰了眉頭，嬌媚的雙眸流光百轉：“得了太后的賞識，又得老夫人寵愛，她不翹起尾巴纔是怪事！不過……”
“不過什麼？”謝春燕匆匆一句，正見她眼底那不知名的情緒蔓延着。
“不過，既然她敢翹起尾巴，姨娘我就敢把她的尾巴給剪了！”玲玉揪緊了帕子，臉上的囂張坦然而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