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靜，你是有什麼話想說了吧？想通了嗎？那我現在問你，如果你覺得‘是’，就眨眨眼睛，如果不對，你就張張嘴，行嗎？”
話音剛落，文靜便用力眨了眨眼睛。
她明白自個兒活不了多少日子，這才換姐姐一條生路，卻沒有想到，姐姐早已經先她一步離開，既然是這樣，她又何必再替柳絮隱瞞？
柳絮一見事情再沒有迴旋的餘地，雙腿一軟，整個人頓時栽倒在地。
“柳絮，你這是做什麼！”
蔣氏深鎖眉頭，手掌又重重地拍了一下桌案，隨即胸口一悶，帕子上又多了一塊血跡。
“祖母，你沒事吧！”謝婉君倉皇了片刻，忙是上前捏緊了她的手，總感覺涼涼的，便使勁兒搓動起來。
“沒事，讓柳絮說！”蔣氏欣慰一笑，將帕子隨意遞給了王媽，似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柳絮顫顫巍巍，雙下脣碰了好幾下，卻依舊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突然間啜泣起來：“老夫人，二小姐，那香上的東西，的確是柳絮所放，只是，當時爲的是避免庫房着火，誰料之後忌日的時候，丫鬟拿錯了，拿到了那一批存貨，這纔是怎麼點都點不着！”
精明的眸子一閃，瞬間想到一個好主意，柳絮立馬伏倒在地認起錯來。
只是這個錯，對自個兒的路並沒有多大的阻礙。
謝婉君剛挑起的眉頭又低斂了下去，一雙小手揪得帕子失了原本模樣。
程以媛在一旁觀察着每個人的神色，好不容易探出一個結果，卻沒想到柳絮這樣聰慧，及時改了話語。也不知道婉君妹妹該如何應對！
“呵，之前怎麼不說？”蔣氏對這個答案同樣極爲不滿，手一下拂落了滿桌的茶盞，碎瓷片迸濺一地，柳絮不敢躲避，任由其中一塊碎瓷片劃過了自個兒的臉頰。
溫熱的鮮血流淌了下來，她假意渾然不知，仍舊伏在雙手之上低泣。
“之前，之前，之前賤妾唯恐老夫人責罰，這纔想找個人頂罪，可誰又想到這般！”柳絮來不及擦乾淚水，便又有一股清流滑了下來，一時之間，臉上的妝容都有些花了，極爲狼狽。
可都這個時候了，她哪裏還管得了那麼多？首先得保住自己要緊！
“不過，不過賤妾昨日已然同老爺認錯，老爺已經責罰過賤妾，賤妾這才以爲事情告一段落！”柳絮繼續說道着，每說一句就向謝婉君投去一個挑釁的眼神。
謝婉君在一旁捏緊了手，若非程以媛攬着她的肩膀，恐怕此刻已然跳出來狠狠扇了她兩個耳光。
這樣的辯解，誰又會信？
可蔣氏偏偏信了！
她死死皺着眉頭，朝着柳絮惡言相向：“責罰，你以爲現在就沒有了嗎？”
憤憤地吐露着兇狠之辭，一隻手卻捂緊了自個兒的心口，“婉君，將柳
姨娘手裏所管的中饋大權全部接手！既然你以後要管理店鋪，現在便是對你的一個磨鍊！”
本以爲蔣氏信了自己是不願意事情鬧大傷了各自顏面，可如今……
“是啊，祖母，我哪裏能管後院那麼多的事情！還是祖母來管理吧！”謝婉君推辭一番，餘光卻是亮得如同黑夜之中的繁星，一閃一閃，瞧得柳絮差點噴出一口鮮血來。
“是啊，非同小可！我怎麼能夠將府中的中饋大權交給一個讓丫鬟頂罪的姨娘！”蔣氏猛地站起了身子，不再理會柳絮的辯解，直截往王媽攙扶着自個兒走了出去。
房間裏的氣氛如同開春之際，冰塊“咔嚓咔嚓”碎裂開來，隨即河水淹沒了一切，將所有的冰棱都給掩蓋了下去。
“婉君，你隨我來一趟！”
蔣氏明明語氣漸緩，謝婉君依舊是繃緊了心絃，蔣氏不是盞省油的燈，即便她此刻向着自己，可沒準過一段時間，她又會向着另一邊而去。
她能緊握的，唯有權利。
一路無言，到了福壽院中，蔣氏才拍案而起：“婉君，我知道你不服氣，可是，這件事情，萬萬不可化大，你真是太過於跋扈了！”
被這樣重重喝了一句，任誰都不會好受。
謝婉君撲閃着長長的睫毛，卻是垂首聽候教訓。
“祖母說的是，是婉君太過於大意。”
“哼！我以爲你會聰明一點，沒想到，差點兒就把整件事情給捅破！誰不知道是柳絮故意做的手腳呢？”蔣氏說起話來風風火火，全然沒了平日裏陰暗滿腹城府的模樣，“只是，婉君，你是嫡女，應當以謝府利益爲重，若是府中姨娘出了這樣的事情，你又如何脫得開關係？”
“莫不是，要等謝府成了外人眼中的笑柄你才肯罷休？”
蔣氏一句一句怒吼着，幾近是將所有的精氣神都放在了此事之上，說罷彎腰又嘔出一口鮮血，只不過這一口更爲粘稠，其中更帶了幾絲黑意。
若是今個兒不將謝婉君把控在手心，這個精明的小妮子怕是得爬到所有人的頭上！蔣氏深諳這個道理，因而心裏頭雖是欣賞，表面上仍舊是得好好警示她一番，唯恐她翹了尾巴。
“祖母，是婉君錯了，可平日裏，柳姨娘這樣囂張，婉君若是不挫挫她的銳氣，同樣對謝府不善！”謝婉君眨着擔憂的眸子，上前扶住了蔣氏，“祖母，對不起，婉君不再是那副唯唯諾諾模樣，卻依舊得瞞着您，之前還不是生怕您會幫着柳姨娘教訓我！”
二人開誠佈公，謝婉君躊躇地說着，一言一句皆是由衷而出，蔣氏長嘆一聲，嘴角卻多了幾分笑意，布着少許皺紋的手更是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
“你這孩子，以後若是有什麼，過來找祖母就是，難不成，祖母還會幫着一個外人？”
一想起柳絮那副勾引人的模樣就難受得緊，蔣氏捂着胸口乾嘔了一下，終是有些撐不住，整個人癱軟在了凳椅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