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正跪着一個黑衣人，雙手撐地，腦袋緊貼在地上，只看得到滿頭青絲，叫人辨認不出到底是誰。
一臉冷漠的逐風正在臺階一旁，卻是抱拳跪着，眼中閃過了一道同情。
“殿下，還望殿下寬恕子寒！”
二殿下顧璟璿端坐在玄黃色的太師椅上，面色猙獰，雙目幾近眥裂。
“寬恕，本宮今日寬恕了她，她就會放過謝婉君嗎？”
大手猛地拍了幾下扶手，顧璟璿猛地起身，黑繡銀絲綴玉靴子不斷髮出“噠噠”的腳步聲，聽得子寒心悸不已。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當時一走進房間，本只想教訓教訓謝婉君，可看着謝婉君的睡顏，自己就忍不住用那把匕首在上面劃了一道又一道。
她還記得自己當時的譏諷與冷笑。
更記得顧璟璿曾跟她說過，若是謝婉君傷了一根毫毛，他就會要她好看！
現在，她這是自掘墳墓？
“殿下，那二小姐太過囂張，屬下不過是教訓她而已！那傷，塗了藥膏，過幾日就會好！”薄脣不停地上下碰着，子寒如同被冰霜覆着的臉稍稍抽動，卻全無認錯的意思。
可她仍舊按捺不住心中的顫意，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唯獨恐懼此刻顧璟璿的眼神。
幾絲惶恐在眼底不斷地閃着，子寒眼睜睜看着顧璟璿拔出她腰間的軟劍。
“教訓？那本宮就讓你看看，到底什麼纔是教訓！”逐風還沒來得及阻止，顧璟璿擡起的手臂已然揮了下去，子寒尚未感覺到疼痛，只覺得一股液體緩緩從下巴處淌了下來。
直到瞧見匯聚在地面上的那一灘刺目鮮紅，她才明白，顧璟璿是真的要跟她動手了。
“殿下，屬下爲您盡忠十年，難道，還不敵這個謝婉君的臉嗎？”
逐風將視線凝在子寒的臉上，看着一向波瀾不驚的她氣急敗壞，心“咔嚓”一下，彷彿將什麼情緒給暴露了出來。
他們都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人，無情無義，只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誰，可是現在，他發現，子寒不一樣了。
“子寒。”顧璟璿的聲音稍是溫和了幾分，子寒以爲是自己的話感動了他，忙是擡起頭來。
那張精緻的小臉上布了一道極深的傷口，不疼；可當顧璟璿緊緊掐着她的脖子時，她終於感覺到了疼。
“殿下！”
逐風狠狠頓了一句，誰知顧璟璿右手一甩，那把軟劍竟直直朝他而來。逐風並未躲避，那軟劍擦過他的鬢角，劍氣頓時在他臉頰上劃下一道口子。
“再說話，本宮連你一起殺了！”
手死死地扼着那纖細的脖子，顧璟璿看着子寒臉色一步一步變得青紫，看着那道傷口不停地滲出血來，可他終究不覺得，這能比得上謝婉君痛苦的十分之一。
“忤逆本宮的命令，你該知道下場！”顧璟璿緊咬着牙齒，薄脣之中吐露的，更是絕情的話。
子寒終於不再希冀他能對自己另眼相看。那張小嘴突然掀了一下，嗤笑聲隨之搖搖晃晃而出。
“殿下，你可真讓人心寒呢！屬下伴你左
右十年，卻比不上一個謝婉君，逐風，你看見了嗎？你看見了嗎？這就是你未來的下場！”
說着，笑着，子寒用盡力氣去撕扯身上的黑衣服飾，好不容易扯開個口子，身體卻因爲一股力道猛地往一旁的繞龍柱撞去。
“咚”的一聲，她順着柱子站起的時候，腦袋疼得緊，剛要繼續說什麼，喉嚨裏一陣又一陣的腥味兒漫了出來。
逐風跪在地上，不再擡頭。
這件事情，的確是子寒的錯。
先不說讓紅囊進了謝婉君的房間，這超了顧璟璿的忍耐範圍，她更是得寸進尺，用匕首傷了謝婉君，還妄圖陷害紅囊，這下，她性命必定難保。
“殿下，不知，你是怎麼知道，事情是我做的呢？”
“本宮與明光方丈多年交情，怎麼會連這點事情都問不出來！子寒，你可真是好大的膽子！”顧璟璿太陽穴兩邊的青筋狠狠地爆了出來，捏緊的拳頭更是往柱子上猛地一砸。
“本宮將這樣重要的事情交於你手中，你就是這樣不辜負本宮的希望的？”
“二殿下，謝二小姐求見！”門外並沒有太監、宮婢，自然是黃鶯自個兒扯長了聲音高喊了一句。
顧璟璿一愣，雙目中的血色褪淡了不少。
子寒看着他對謝婉君這樣偏愛，心口不禁更加疼痛。
臉上的血還在往外涌着，亂了視線，她擡手不停地抹着，卻怎麼都抹不乾淨。
謝婉君喘着粗氣踏入正殿的那一刻，正殿洶涌的血腥味兒便鑽進了她的鼻子。
“你來得正好！”顧璟璿將怒意壓制了幾分，目光陰冷。“子寒，你來解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
若不是謝婉君直截闖了進來，顧璟璿一定不會讓她知道，就是子寒傷了她的臉。
果然，謝婉君一見這狀況，愣了一下就明白了所有。
瞥向顧璟璿的目光有些變了，謝婉君往前幾步，正站在子寒的身前。
“子寒，你爲什麼要來劃我的臉呢？”
“呵，自然是主子的命令！”子寒一出口，顧璟璿與逐風二人皆是一驚，隨即，顧璟璿速速揪住了她的衣襟，勃然大怒：“子寒，你說什麼？”
“主子，你別騙二小姐了，你接近她，不就是爲了娶她嗎？毀了容，你再娶了她，她就會更感激你，不是嗎？”子寒惡狠狠地說着，任由顧璟璿拎起她的身體，不再掙扎。
“那藥膏也是我給你的！”子寒拼命扭過頭，看着臉上波瀾不驚的謝婉君，笑了幾下，又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我就是嫉恨你會嫁給殿下！我要讓你一輩子恢復不了容貌，他愛的人，應該是我啊！”
黃鶯看着這副場景早已目瞪口呆，她撫着謝婉君的身體，生怕謝婉君因爲這幾句話而癱軟下來。
“殿下，你不該，不該在知道屬下給二小姐送藥之後教訓屬下！屬下一心爲你，可你呢！一心爲了皇位！哈哈哈！”子寒似是在竭盡全力地笑着，趁着顧璟璿頹唐往後退了一步，她猛地撿起一旁自己掉落的匕首，一下就扎進了自己的心口。
謝婉君在一旁，眼神淡漠得彷彿在看一件與自己毫無關係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