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鶯回到房間之時,自然是眉開眼笑,不過謝婉君的臉色卻如同天氣一樣,眉頭緊蹙。
“小姐,老夫人不是都答應了讓咱們去江南一趟嗎?你怎麼還在不開心呢?”黃鶯做了幾個鬼臉,卻仍舊沒有把她給逗笑。
蔣氏本來一聽謝婉君等人要去江南,極爲不同意,最後,還是搬出了店鋪與程家,她才勉爲其難地答應,可暗下來的眸色已經讓謝婉君知道,她心裏對自己的不滿。
這個時候離開,柳絮那邊,怕是又要做些什麼了。
“沒事。好久沒有見到媛兒姐姐了,也不知道她怎麼樣了!”謝婉君胡扯了一句,開始催促黃鶯收拾東西。前往江南必須速戰速決,要不然,以蔣氏的性子,她一定得找機會破壞了自己的機會。
很明顯,她的答應不過是敷衍,自己能夠看明白,可自己偏偏要裝得不明白。
江南,洪災之後,寸草不生,緊接着冬日的滴水未降又讓人心憂。
二殿下顧璟璿與欽差許玉衡二人已經安全抵達了齊城,齊城與周圍小城比起來,百姓倒還是有口飯喫,可他們在知府周復家中只過了一晚,看見了許許多多的難民往城中涌來。
周復也是個心善之人,不願讓衙役們攔下,一時之間,街口巷道,皆是身着寸縷的乞討之人。
江南倒也不是特別得寒冷,但是,他們所穿這般單薄,很多難民是被活活凍死的。
“周知府,你可知道,受災的城池有多少?”還沒有弄清狀況的顧璟璿不願再耽擱了,連夜與周復商討起事宜來。
周復濃眉大眼,略顯粗糙的手拼命地捋着長髯,眉頭同樣緊鎖:“不少,九座。”
顧璟璿知曉九座城池的範圍是多大,不免驚駭。
儘管他將賑災銀兩安然無恙地帶了過來,可只能解一時之急。
“不瞞殿下,這幾個月,下官已經偷偷開倉放糧,可難民越來越多,剩下的糧食,下官不能再放了,要不然,齊城的百姓,都要餓死了!”
周復突然跪倒在地,一擡頭便是滿臉淚痕。
“爲人父母官,看着百姓成了現在這個模樣,又是心疼,可又無能爲力啊!”
顧璟璿緊盯着他的眉眼,看不到任何的隱瞞。
看來,這災情比朝廷官員所報得還要嚴重。
“城中各大富豪家裏,應該有不少的存糧吧?”
腦袋之中突然劃過一道精光,顧璟璿的臉色愈發冷了。
一見到顧璟璿,周復便覺得渾身打着寒戰,這下,他的雙肩更加是哆嗦了起來。
“既然是有,那就讓他們先把糧食分給難民,算是本宮向他們買的!”顧璟璿握緊了拳頭,猛然一下拍在了桌案上,“不過,所有價格都得是按照以往的市場價,若是讓本宮知曉誰趁着災害發起財來,一律斬首示衆!”
說罷,他轉身就走,守在廳堂外的逐風手抱長劍,瞥了仍跪在地上的周復,悄然跟了上去。
“殿下,屬下已經查到了,知府雖然開倉放糧,可那不過是個幌子,其實大多數的糧食,他都高價賣給了城裏的富豪,再由富豪提高價錢賣給普通老百姓!”
逐風極爲陰冷地稟告着,廊外寒風陣陣
“本宮看出來了!”顧璟璿望着周圍低着腦袋行走的下人,惡狠狠地捶了朱柱一下,“該死的官員,居然這樣設計自己的百姓!呵,這一次,我可要讓他好好把搜刮的民脂民膏給吐出來!”
那些什麼善良之詞,不過是在他面前做個樣子罷了!
“許玉衡怎麼樣了?”
“回稟殿下,府醫已經過來看過了,說是隻是風寒,沒什麼大礙,休息幾天就好了。”逐風突然感覺周圍的樹叢猛地一動彈,連忙繃緊了神經。
“不要管他們了,現在,他們還不敢動手。”顧璟璿隨意般掃了周圍一眼,刻意壓低了嗓音。
一想到許玉衡,他就更爲煩躁。本以爲許玉衡會是一個得力助手,結果,剛到江南就暈暈沉沉、昏迷不醒,現在還躺在牀上等人去照料!
明明,自己遇了事情都是波瀾不驚,爲什麼,爲什麼最近的自己這樣不安呢?
逐風警惕地在屋頂上守了一夜,清晨時分,才躍了下來,暗中檢查了周復給他們的飯菜。
誰又知道他會不會怪顧璟璿等人知曉事情太多而動下殺心呢?
顧璟璿隨意地用完早飯,便自顧自地出去了。逐風雖是不願,但也不得不在房間裏守着許玉衡。
也是,顧璟璿不僅自己武藝高強,周圍更是有各種暗衛護着。
逐風兀自安慰了自己一句,總覺得自己與主子一起變了,變成什麼樣,他也不知道,反正是更加融進人情世故了吧?
寒風襲來一陣又一陣,顧璟璿裹緊了身上的棉衣。當下的他,裝束與平常百姓並沒有什麼較大的區別。
“大爺,行行好吧,行行好吧,我們已經三天沒喫飯了!”
剛走出周府大門,顧璟璿便被一個髒污的老人家給抱住了大腿,放眼望去,竟是有足足幾十個人往這邊涌來。
只停留了那麼一刻,趁着自己還沒有被束縛,他便轉身往回走。
老婆婆哭喪着,哀嚎着,一時之間,小巷中的所有人都跟着她一起哭喊起來,或許是知曉哭喊太費氣力,沒過一會兒,他們就停了下來。
“丫頭,我本來以爲,從這道門裏走出來的人都是善良的人,可沒想到……”
皺巴巴的嘴脣剛蠕動了幾下就沒了聲音,一旁那個被喚作“丫頭”的小姑娘同樣是面黃肌瘦,凌亂的長髮把髒髒的臉給遮了去。
“祖母,祖母,你沒事吧?祖母!”丫頭叫喊了幾聲,拼命地搖晃着,卻發現自己的祖母,已經沒了氣息。
她竟是活活被氣死的!
天啊,地啊,爲什麼那麼不憐惜他們呢!
爲什麼富人家就該永遠富,窮人家就該遭受這些苦難呢?
“老人家,居然是被那個男人給氣死了,真是……作孽啊!”一旁有個大叔推搡了過來,說話之間,一雙大手拼命地在丫頭身上蹭着。其他人對於這種事情已經是司空見慣。
丫頭不太明白他的動作,只顧抱着自己的祖母哭喊。
突然間,肩上一輕。
她一擡頭,發現那個大叔已經仰頭摔在了幾步遠外的地上。
面前,還是方纔那個冷着臉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