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婉君從牀榻上起來的時候,感覺整個人都在發燙。
黃鶯察覺到了她身體不對勁兒,連忙擡手撫了一下她的額頭,不由地驚呼了起來:“小姐,小姐,你這是怎麼了?染了風寒嗎?”
最壞不過瘟疫。
黃鶯這般想着,整個人卻是將謝婉君給緊緊抱了住。謝婉君剛下牀,雙腿便是一軟,目光卻是愈發犀利了。
渾身發燙,頭腦不清醒。
與其說是瘟疫,倒不如說是毒發!
謝婉君使勁兒掐了一下大腿內側,疼痛令她眼前一下清楚了許多。
“沒事,不要告訴別人!”
“小姐,怎麼可能,這怎麼能不告訴他們呢!”黃鶯的聲音一下就亮了幾分,一直守在外邊兒的許玉衡猛然把房門給推開了。
“二小姐,你……”
許玉衡並不知曉謝婉君要讓黃鶯隱瞞些什麼,可是他終歸明白,一定不是什麼好事兒。
他一瞥謝婉君的臉色就明白了。
好在,這病症,與自個兒之前的並不一樣。
“婉君妹妹。”許玉衡突然間改了稱呼,看着謝婉君的目光同樣柔了再柔。
謝婉君明白這種眼神的意思,可是,她知道,自己不值得。
“許少爺,你我之間,還沒有熟稔到這種程度,以後還不是不要這樣稱呼了!我的身體,我心裏自然有數,不論是告不告訴你們,事情仍舊是改變不了,不是嗎?”謝婉君眉眼突然冷了,甚至於比之前還要凌厲了幾分。
她不能讓自己身邊再多一個人。
她與顧璟璿二人,已經夠麻煩的了!不能再多攪和進一個人了!
許玉衡稍是一愣,或許是沒有想到這一刻的她會這樣陌生,可看着她虛晃的模樣,手仍舊不由自主地扶了上去。謝婉君往邊上一側,猛地摔進了黃鶯的懷中。
“許少爺,既然你身體好了,就該好好想一想怎麼從這裏出去。”謝婉君一字一斟酌,其中滿滿都是拉開距離的言辭,“殿下那邊,病情仍舊不太樂觀,我會去看着,而逐風, 讓他歇歇吧,以後還得勞煩他呢!”
就連提起逐風,謝婉君的語氣都溫潤了一星半點。
許玉衡不是那等書呆子,自然是明白,謝婉君這是要將自己給推開了。
那麼一瞬,他開始懊惱自個兒爲什麼突然間喚出了那個心心念唸的稱呼。
“嗯,會的。”許玉衡背影稍有些蕭條,黃鶯自是看不下去,正要替他說說話,卻被謝婉君猛烈地瞪了一眼,一下就歇了嘴。
“小姐,你這又是何必,許少爺可什麼都沒有得罪你們,一開始殿下還要殺了他,現在你又是這樣對他……”黃鶯作爲旁觀者自然清明。
正當她要將事情狀況說個清楚之時,謝婉君嘴角一扯,竟是一抹苦澀的笑容。
黃鶯只瞧了一下就軟下心來。
“小姐,黃鶯也不是在責怪你,只是……總該給他一個希望啊!”黃鶯躊躇了一陣,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既然不可能,爲什麼還要給別人希望?當初,我就應該料到的!”謝婉君此刻心中愈發篤定了對顧璟璿的愛意,這種愛憐,不像是前世因顧常遠哄騙而起的感恩與歡喜,而是由衷而發,同樣,也止於心。<
“下雪了。”薄薄的雪花突然從半掩的窗子飄了進來,直直落在了桌案上,只一下就融成了水。
也不知道江南的雪景同京城的雪景相比,哪一個更勝一籌呢?
“好了,黃鶯,我又不是個傻子,怎麼可能連自己中毒都不管呢?只不過現在,還是得以顧璟璿的病情爲重,等有了時機,我再讓逐風去周復的房間裏偷解藥。”謝婉君適時地眨了眨眸子,裏頭又是滿滿的狡黠。
黃鶯這纔鬆下一口氣來。
謝婉君又在房間裏昏睡了許久,久得乍一看到窗外的雪景,心裏着實一驚。
那一層薄薄的雪把整個天地都給覆蓋了。
這樣的時刻,對他們而言,怎麼說來都是不利的。
但是這時候,以周復的性子,恐怕也得放鬆警惕纔是!兀自想着,謝婉君剛推開房門,一陣夾着白雪的風就灌了進來,差點兒迷了她的眼睛。
“小姐,你怎麼出來了?”黃鶯正從顧璟璿房裏出來,一見謝婉君已然走到了院子正中,連忙過來攙扶。而休息過後的謝婉君哪有那麼弱不禁風?
除卻右腿上傷口不停地刺痛着,她便感受不到其他狀況了。
“裏頭太悶了!”謝婉君隨意地聳聳肩,瞥了一眼許玉衡的房間門前,許玉衡正負手佇立着,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不過外面也有些冷了,咱們還是回去吧!顧璟璿那邊去,情況怎麼樣了?”
“逐風說殿下好得差不多了,只是還需要時間!”黃鶯如實稟告着,殊不知已有人暗中將話給聽了去。
謝婉君點點頭,不再多言。
白雪依舊,只是不知何時才能返回京城。
等回了京城,同樣也有一個極大的困境候着自己。
謝婉君使勁兒擡手捶了捶自己的腦袋。
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生活都是自己的選的,既然重來了一世,爲什麼還要這樣壓抑呢?
周府書房,房間裏的暖爐“呲呲”地冒着火星兒,周復半躺在案前,架着二郎腿,雙手同樣不停地搓着。
“大人,文老爺來找您了!”外頭嘻嘻哈哈的聲音躍了進來,周複本有些不太情願被打攪了好心情,但一聽是文老爺,連忙撕扯開了喉嚨。
“快,快些讓他進來!”
文老爺年紀未過五十,嘴邊幾撮鬍鬚卻已經鬢髮卻都白了,滿臉堆笑讓皺紋愈發多了幾道,活像個年過花甲的老頭子。
“周大人!”
“文老爺!”
相互寒暄着,文老爺也不見外,褪下狐裘外套就直截坐在了周復的對面。
手更是隨意地去斟了酒水。
一杯烈酒入喉,把所有的寒冷都驅逐了出去。
“雪這麼大,文老爺賞光寒舍,一定是有什麼事情吧?”周復滿面紅光,見到文老爺後就更加囂張了幾分,一下就把自個兒如何讓顧璟璿等人不得已在別院等死的事兒給說了出來,未料文老爺卻皺了皺眉頭。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啊!”手緊緊捏着酒杯,文老爺輕輕在周復的酒杯上敲擊了一下,兀自飲了下去。
周復明白他的意思,臉上頓時多了些獰笑。
再飲烈酒,滋味兒可就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