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知曉此事之時，定會覺得，顧常遠處理事情不當，不僅沒有壓下所有的事情，反倒是致使宮中人心惶惶。這樣的罪名，即便他是四殿下，也是怎麼都擔當不起的。
這自然是謝婉君所料想到的。而答應謝婉君與蘇寒的顧晨陽對此根本一無所知。
她以爲，只要蘇寒得了病，沒了婚約，一切便是好了。皇室即便少了一個皇妃，也不會有很大的損失，不是嗎？
可是偏偏，事情就發展成了這樣。
謝婉君佯裝成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不時地凝着她的眸子，輕輕拍着她的肩膀加以寬慰。
“陛下，這並非是四殿下的錯處，還望殿下莫要多怪四殿下！”謝婉君頂着衆多小太監灼灼的目光直截跪在了院中，面朝御書房門，一臉堅毅。
顧晨陽也沒有想到她居然會這般，抿着脣重重地拍了幾下房門。
若非她是皇帝最寵愛的小女兒，當下恐怕已經被人給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了。
“都給朕進來！”又是一聲怒喝，顧晨陽回頭訕訕地瞧了一眼謝婉君，忙是將她拉扯了起來，在太監總管那意味深長的眼神之下速速推開了房門。
御書房中，顧常遠正跪於桌案前，身邊還有一灘水漬與迸濺而出的碎瓷片。
皇帝正肅穆地坐在紫檀雕龍坐椅之上，擡手又是狠狠拍了一下桌案：“晨陽，婉君，你們真是……不知所謂！”
面對顧晨陽那楚楚可憐模樣，皇帝所有的狠話都被當即收了回去，而謝婉君終歸還是相府嫡女，皇帝無論再怎麼怪，也不會怪到她的頭上。
“陛下此話差矣！”謝婉君的臉色完全不同於放在在門外的倉皇，所有的堅毅替她凝結成了一面鎧甲，說起話來自有恭謹之外的霸道。
皇帝自然見過她這般，只是，他沒有想到，明明是這些孩子犯了錯，謝婉君還能這般安之若素。
好，那就聽聽她到底要說些什麼！
“怎麼，難不成，朕還得多謝顧常遠及時封鎖公主殿，及時讓宮中所有人都知曉，蘇家大小姐身患瘟疫？”皇帝憤憤怒道，放置在桌案上的手猛地握緊了。
顧常遠緘默不言，一副任由皇帝處置的認罪態度。想必，他定然知曉謝婉君會幫他一把，這才如此安心；況且即便沒有謝婉君，顧晨陽也不可能眼睜睜看着皇帝這樣處罰自己。
“是！”謝婉君話音剛落，凜凜目光便對上了皇帝那滿是威嚴的眸子。
這麼些年，除卻顧晨陽外，還真是沒有一個人敢這樣瞪着皇帝！
皇帝眸子一暗，心頭對謝婉君稍起了幾分讚賞，可表面上卻是依舊盛怒。
“謝婉君，朕念在你是丞相嫡女，纔沒有將此事之罪連坐你身，當下你竟如此信口開河！你說，若是今日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朕一定要好好處置你們兩個！”皇帝眉目愈發擰緊，隨即臉色僵意滿滿。
這樣的狀況下，就連顧常遠心中也開始忐忑不安起來。
可謝婉君仍然面露篤定。
攥緊了寬袖下的小手，竭力將皇帝給她帶來的震撼遮掩下去，如此說話之時纔沒有顫抖。
“父皇，情急之下，皇兄和嫂嫂做錯了事兒也實屬情理之中，你又何必這樣責罰，父皇還是多多思量如何挽救此事吧！後宮之中，宮人間早已傳遍此事！”顧晨陽焦灼難耐，生怕顧常遠與謝婉君因此出了什麼事兒，便一個勁兒地勸着皇帝。
可此刻的皇帝，只想聽聽謝婉君還能說出怎麼樣一套說辭。
“夠了！”
一聲訓斥後，顧晨陽眼眶愈發紅了下來。皇帝蠕動了一下脣，咬着牙繼續擺出一副不可侵犯的模樣：“晨陽，你趕緊去太醫那兒尋一帖藥喝了，待會兒直截去你皇兄宮中，莫要再出來走動了！”
“父皇這是要禁晨陽的足嗎？”顧晨陽眸間的可憐陡然間被收了起來，所剩下的便是無盡的哀怨。
想來，皇帝什麼時候這樣訓斥過她呢？
“是！”皇帝轉過身去，再一次甩下一句狠話。顧晨陽手足無措，交纏的小手頓時揪緊了帕子。
“父皇！”
顧晨陽高喊一句，隨即臉龐之上已然滿是淚水。
謝婉君脣顫了一下，知曉此刻不能說什麼。還是待會兒見了顧晨陽再同她解釋。
顧晨陽果然單純，單純得讓人覺得同情。
轉瞬間顧晨陽已然氣勢洶洶地拉開了房門，隱約聽見她呵斥起太監總管的聲音，謝婉君的心又是一沉。
“這個晨陽，當真需要好好管教了！”皇帝冷眼掃過跪在一塊兒的謝婉君與顧常遠，薄脣輕啓過後，滿是涼意。
“陛下，公主年幼，尚不知人情世故，還望陛下莫要責怪於公主！”
謝婉君拱手一禮，再擡首，眉目之間少有乞求，反倒滿是威脅。
是，皇帝居然從這麼個小姑娘眼中看出了對自身的脅迫。
“咳咳咳咳……”皇帝只覺喉嚨一甜，整個人虛晃一下，隨即猛烈地咳嗽了起來。剛扶着桌案站穩，仰頭便見顧常遠眼底滿是關切。
“好了，這些事情還輪不到你來管束！”皇帝從懷中摸出帕子，背過身隨手擦拭了一下嘴角，立馬將帕子緊緊地捏在了手中。
謝婉君縱然沒有瞧見是個什麼狀況，可也猜到了，那帕子上定是沾滿了剛被嘔出來的鮮血。
皇帝命不久矣——
“常遠，朕命你儘快解決此事，若是三日之內，宮中依舊人心惶惶，你便提着人頭來見朕！”皇帝的聲音相比之前微微弱了下去，而目光再見謝婉君之時，稍有幾分忌憚。
“婉君，你方纔不是要說一些事情嗎？現在，朕便讓你來說！常遠出去，婉君你留下！”
皇帝話一出，顧常遠躊躇一下，投擲在謝婉君身上的目光如同一顆黏黏的糖般久久沒有分離。
“顧常遠！”
皇帝自然瞧出了他的小心思，怒不可遏模樣依舊駭人。
顧常遠忙是拉扯着衣袍起身，恭謹行禮後剛要說上一句什麼話，卻又在不經意之間對上了皇帝那冷厲的眼神，所有的胸有成竹頓時潰不成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