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寒稍是凜神，緩緩道：“你們在尼姑庵中本就是借住，如此囂張，算得了什麼？難道不是在給謝府抹黑嗎？”
謝婉君沒有想到她會開口，瞬間噤聲。
“呵，你又是誰？”丫鬟氣勢洶洶，極爲不悅。
她不過是從偏院調過來的浣衣丫鬟，哪裏認識蘇寒？
“我是誰與你何干？”蘇寒也不知怎麼地，心中有一股氣不停地往外冒着。許久未曾說過這樣的話，偶爾一言，頗有一種曾經的模樣。
可她知曉，曾經是回不去的。
“施主，這是在菩提庵，若是施主有什麼話，還是回府再說吧！”小尼姑勿念忽地將腦袋冒了出來，不輕不重地說着。
她這淺淺一句倒是讓所有人都有了一個臺階下。
“失禮了！”蘇寒雙手合十呢喃一句，隨即又退到了謝婉君身邊，看向謝婉君的眸子裏，多了幾分清明。
這個世界上，不僅僅是隻有讓人煩憂的愛情的。
“把柳姨娘帶出來，今日我將她接回府上。”謝婉君的聲音也低緩了下來，瞥向丫鬟那通紅的臉頰，什麼威脅的話都沒有說出。
就像是今日真的專程是來接柳絮似的。
“婉君……二小姐？”聽到外頭那麼喧擾的聲響，柳絮挺着個大肚子便走了出來。
臉上毫無妝容，一頭披散而下的長髮更顯憔悴。
還真是一點兒都沒有了從前姨娘之時的樣子！
“柳姨娘，你瘦了！”謝婉君匆匆往前一步，關切地掃了柳絮一眼，柳絮侷促不安，更怕這謝婉君又要搞什麼鬼。
“柳姨娘，我同爹爹、祖母說過了，咱們府上在京城還有一處莊子，要將你安置在其中，我這次是帶你過去的！想來在庵中會打攪了師父們！”
人前的謝婉君說起話來是兩面都不得罪。
柳絮稍稍擰着眉頭，沉重的小腹已然叫她疲憊，哪還有心思去思量謝婉君心底裏的爾虞我詐呢？
“蘇小姐，二小姐，勞煩你們了！”柳絮瞥向一旁的小丫鬟，眼底甚至還流露出了不少的怯意。
看來這小丫鬟不僅僅對庵中師父不好，對這柳絮也並非如同自己所言的那樣面面俱到。
也是，現在的柳絮又算得了什麼呢？
她從前在府中幹了那麼多壞事兒，得罪的下人也不少，這個丫鬟沒有顧忌也是情理之中。
“應當是勞煩師父們了！”謝婉君給黃鶯使了個眼色，黃鶯頓時挪向了柳絮，將她小心翼翼地攙扶在了手中，小丫鬟不情不願地回房間收拾東西，許是知曉，自個兒一旦落入謝婉君的手中，之前所做的那些腌臢事情許是要被抖出來。
可是說來也是奇怪，謝婉君和柳絮一向勢不兩立，現在又怎麼會親自將她給接回去呢？
小丫鬟轉身之餘又仔細地凝了一眼謝婉君的神色，可是卻什麼都沒有說出。畢竟，不論謝婉君要做什麼，也是與她無關。
她不過是一個丫鬟而已。這些日子一來，從柳絮手中所得的銀兩倒也不少，
回到謝府之後，找個理由離開，下半輩子也就好過了！
“蘇姐姐，我去與庵主交代一番，你與柳姨娘在房間裏坐坐吧！”謝婉君臉上哪還有嚴厲之色？
小尼姑勿念獨自着她往庵主的院子而去，而那大尼姑則是跟進了那丫鬟，頗有一種今日不決一死戰就不痛快的姿態。
“謝小姐，如你所見，菩提庵本是清靜之地，可柳姨娘一來……”勿念口中並無任何的編造之言，而且她總覺得謝婉君應當不是那等任性護短之人，講講道理的事兒，謝婉君一定會聽，因此便將實際抖露而出。
“庵主本是同她們說道過此事，可是那丫鬟總以相爺作壓，說來也是可笑，若是相爺還在意那個姨娘，定然不會讓她來到尼姑庵中休養吧？”小尼姑撅了一下嘴，略有不悅，但是話語說出來之後便是莫名得痛快。
謝婉君足足比她高出了一個腦袋，並排想走之時，總有一種領着小妹妹的姿態。
勿念也不覺得奇怪，一邊走着，一邊將最近發生的事情徐徐道來。
“二小姐，說實在的，相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纔會讓一個挺着大肚子的姨娘來到這兒？”走在前面的勿念突然旋了個身子，腳步一定，雙目直勾勾地看着謝婉君。
謝婉君仍舊是緘默，只是靜靜地聽着她的話語。
“難不成，就是因爲老夫人與庵主相識？可是這兒的日子，與相府相比，那可是一個天一個地啊！”勿念擡手揪掉了一旁樹上的葉子，毫無所謂地叼在了嘴巴上。
“話是那麼說，只是，若不是被逼，誰願意將姨娘放在這兒呢！”謝婉君終歸還是佯裝出一副憐憫的模樣，“你也瞧見了，那丫鬟狐假虎威，仗勢欺人，便可以想到曾經的柳姨娘是個什麼模樣！”
“爹與祖母不過是想要磨磨她的性子，但是早在一開始就交代庵主，務必照料好柳姨娘！”
謝婉君低低的聲音如同呻吟，勿念玲琅的聲音便更加顯得清靈。
明明只差了不過三歲，看上去，謝婉君卻像是經歷了許多的周折，連眉目之中的笑意都顯得沉重。
勿念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似是聽懂了，又像是沒有聽懂，只是雙腳又緩緩動了起來。
“可是二小姐，你是府中嫡女，都是這般善解人意，爲什麼一個姨娘就能夠跋扈呢？”勿念嚼了嚼葉子，連貝齒都被染成了綠色，瞧得謝婉君當真想要“噗嗤”一聲笑出來。
爲什麼，眼前明明是一個陌生之人，她卻能這樣自在呢？
將所有想說的、不想說的都說了。
謝婉君喜笑顏開，下意識拍了拍她的腦袋，她卻是猛地一縮，小臉一下子就擰緊了。
“師父說，不能被人摸腦袋，會變笨的！”說着，勿念的腳步又開始速速地在周圍兜兜轉轉着，明明這兒只有一條小道，可她非得要這兒走走，那兒走走，隨即還繞回來朝着謝婉君做一個鬼臉，惹得謝婉君“咯咯”直笑。
“好了，前面就是師父的院子了，你自己進去吧！”勿念的臉色稍有幾分收斂，一直動着的四肢終是安靜了幾分，她指着面前的一間被籬笆攔住的屋子，屋子周圍皆是竹林。
恍然一看，就像是隱蔽在竹林間的仙人所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