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九邪一愣,他手裏有她要的東西,他再怎麼得寸進尺,她都要忍下去。
隔着帷幔,又黑燈瞎火地,鳳三七哪裏真敢用靈識去看,睜着銅鈴大的眼睛,什麼都沒瞧見。
鳳九邪穿好衣服後,掀開帷幔,正要下牀,卻聽見他戲謔地罵道:“你怎麼什麼都不會,跟你說了多少次了,要穿鞋子,你就是不聽?好吧,我就勉爲其難地替你再穿一次了。”
想到上次的經歷,九邪趕緊說:“不用,我自己來。”
捕捉到她言語裏的緊張,鳳三七脣角微勾。
鳳九邪自己穿好鞋後,走到桌邊,手中放出一團黃色火焰,點燃蠟燭,在昏黃的燭光下,她坐了下來。
“你晉級了?”三七沒挪動位子,仍舊坐在牀邊,只是轉了個方向,有些驚訝地審視着她。
“是啊,晉級了。”九邪敷衍道,怕他問到刺痛自己神經的問題,趕緊轉移話題,“你想問什麼?”
鳳三七狐疑,晉級不是好事麼?她那眼神怎麼像有人欠了她錢?倒也不想追問她,免得她不高興。
“你剛剛做夢了?夢到什麼了?”他狀似無意地問起。
“就這?”鳳九邪微微喫驚地看着他。
鳳三七點頭。
九邪停頓了許久,眼中閃過無數道糾結的光,最後看向鳳三七的眼睛,語氣夾着一絲哀傷:“我夢到子仙了。”
陸子仙麼?忽而,三七勾起涼薄的笑,語帶嘲諷:“一個死了幾萬年的人,你居然還會爲他流淚,鳳九邪,你的淚點很低啊。”
九邪的眸光一冷,從水壺裏倒出已經涼透了的茶水,也用同樣的語氣回擊道:“說起來,也不知道是誰爲了子仙的死,殺到魔界,扒了三殿下的皮,拿來當座墊?”
鳳三七星眸微眯,好像在回憶着什麼,沉吟片刻,不甚在意地說:“那都是陳年往事,怎麼今天想起來了?”
“有件事一直覺得很奇怪。”她皺眉,灌了一大口冷水,才平復下心中煩躁。
“哪裏怪了?”他問。
九邪頓了半晌,遲疑道:“子仙的死不明不白,他真的魂飛魄散了?”
三七不解,陸子仙明明是死得不能再死了,“你發現什麼了?”
九邪幽幽地道:“子仙有後人,朱雀國的陸家,就是他的後代。”
鳳三七眼皮一跳,這可就不好玩了,“你肯定?”
鳳九姑娘似乎不願意再提這個問題,垂下眼瞼:“時隔久遠,無法確定。”
“這件事……”鳳三七思考片刻,答覆道,“我會注意的。”
假如陸子仙真的沒魂飛魄散,反而是轉世輪迴到神獸大陸,還有了後代,開枝散葉,將陸家血脈延續到數萬年後的今天,那麼他到底是怎麼騙過他們的?
不,與其說是子仙騙,倒不如說是魔界的人騙更確切一些。
總而言之,必須先確定陸家的祖先是不是子仙,然後再找線索。
“鳳九邪,說到後代……”鳳三七從牀邊的椅子上站起,極有壓迫感地一步步走到九邪面前。
他站在她咫尺之遙,邪氣地勾起一側脣角,做出了十分質問的表情,“鳳九邪,你和痕祭的孩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鳳三七傾下身來,語氣陡然冷冽起來:“別跟我裝蒜了,你們成婚那麼多年,難道就沒要孩子嗎?就算你不想要,痕祭不想嗎?就算你們都不想,可魔尊他老人家不急等着抱孫子嗎?”
九邪怔住,喝到嘴裏的茶,都不覺得涼,只覺得滾燙到難以下嚥,她全部都吐了出去,最後,慢慢吞吞地吐出兩個字:“沒有。”
“鳳九邪,你不要再狡辯了!”
鳳三七連名帶姓地喊出她的名字,眼裏都是質疑之色。
在她木訥的目光下,他冰冷的話語就如同一把利劍刺得人心在滴血:“一個擁有鳳族和魔族最高血統的子嗣,哪怕血脈不純,是個混血,但想想都覺得是天大的誘惑。他要是不動心,我鳳三七三個字倒着寫!”
鳳九邪怔住,臉色大變,衝着男人低吼:“那你可真要倒着寫自己名字了!”
“你沒和我說實話。”鳳三七寒聲道。
他閉了閉眼,火熱的手掌按上她冰冷的肩膀上,他能感覺到她內心的掙扎,可他卻想要逼她說出口:“你看着我的眼睛,你敢再說一遍,你和痕祭沒有孩子?”
九邪體內血氣上翻,豁然起身,想要甩開他的手,卻被他死死按住,她再也抑制不住,大聲叫道:“七三鳳我告訴你,我和痕祭之間的事,你沒有資格過問!哪怕是有孩子,那又怎麼樣?和你半點關係都沒有!”
“你終於承認了?”細長的眉毛像是被凍住了般,死死皺在一起,鳳三七絲毫不顧她的痛斥,反倒是嘲笑起來,“才兩萬年不到你不僅投入別人的懷抱,你還和那個賤貨有了孩子,看來你的心裏真的沒有我。”
“我幾時承認了?”鳳九邪覺得這人好生胡攪蠻纏,無理取鬧,“我和你,早就恩斷義絕,我在魔界那麼多年,只見過你一次,那時你來魔界還是因爲……”
說到這裏,她忽然就說不下去了,既憤怒又感到羞辱,她覺得自己心裏的那團火和委屈急需找個突破口,但她不能發泄出來!
一旦說了,她怕再也騙不了自己……
與此同時,鳳三七僵在原地,他也想到了當天在魔界,魔太子成年禮上發生的事,心臟就好像被一刀一刀凌遲,這種痛,蔓延至全身,深入靈魂。他若是忍不下去,那她怎麼熬下去的?
鳳九邪冷冷一笑,字字鑽心:“誰對我好,我就嫁給誰!我和誰生孩子,還要經過你同意?宿弦塵,難道你忘了!當初在喜堂之上不娶的人,可不是我!”
鳳三七隻覺自己血液都被凍住,她的聲音大得嚇人,眼睛亮得可怕。
“不管你我之間發生什麼,我就問你一句話。”鳳三七眸色微凝,俯視着她,語氣惡劣到了極點,“到底有還是沒有?”
九邪用力推開他壓在肩上的手,搖頭說:“沒有!”
忽然,空氣凝固,像是九天寒冰砸在人的身上,讓人動彈不得。
鳳三七盯着站在對面繃着一張冷臉的女子,一寸都不移開,一字一頓,聲音幾乎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那一刻,鳳九邪真的感覺到了威壓和恐懼:“那陸湘水到底是從哪裏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