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間一緊,她使出全身力氣才能睜開眼睛。
在暗黑至極的水底,她隱約看到了一雙並不溫暖,但很有力的手向自己伸了過來,圈住自己。
原本毫無浮力的她,當即被託了起來,迅速浮出水面。
當新鮮空氣涌入胸腔的剎那,她猛地吸了幾口,這才明白生命原來如此美好啊。
“吾主……”低沉肅殺的男聲從遠方傳來。
鳳九邪擡頭望去,頓時眼中閃過驚豔。
男子於繁星如雪的蒼穹走來,原本狂暴的海水,此刻分出一條通天之路,溫順服帖地輕拍出浪花,卻沒有沾到男子的衣角絲毫。
他一身漆黑墨衣,黑靴踏進泥沙裏,身後的腳印立即就被浪花撫平。
獨屬於鳳族的神花,九色鳳凰花,點綴在他及地黑袍上,修長白皙的大腿掩蓋在黑衣下,但隨着走動,若隱若現,顯出一絲禁慾的氣息。
他走過來的那一刻,步步生花,美得驚天動地,讓人窒息。
每往前一步,海水就退去一分。
今夜、天上的暗夜星辰因他的出現而黯然失色。
似快非快,似慢非慢。
如夢似幻、亦真亦假。
方纔還在蒼穹之巔,此時卻在五步之外。
走近了,鳳九邪這纔去看他的臉。
嘶……當看清楚他的長相時,鳳九邪倒抽一口涼氣。
他長得和自己竟然有幾分相似,卻絲毫不顯柔弱,更不是雌雄莫辯的男色,反而處處透着一股睥睨天下的狂妄。
墨黑長髮如瀑,沒有任何束縛,隨意地披在腦後,兩道星眉向外飛起,一對黑瞳冷冽如霜,高挺的鼻樑在星光下折射出幽幽光澤,淡紫色的脣瓣涼薄乖張,再配上一個尖尖的下巴,定會讓第一眼見他的人,感覺到發自內心的冷意。
他與鳳九邪對視,剎那間,有無數說不清道不明的火花閃現。
“你是?”鳳九邪僵立在原地,她敢肯定,剛纔淹她的,救她的人,就是眼前這位。
可她一句質問都說不出來,不論對方的長相,還是對方那熟悉到不可思議的氣息,都讓她死死皺眉,極爲震驚,這,說不通啊,怎麼可能呢?
天上地下,她是唯一活着的九彩神鳳,可對方的氣息,無異於第二隻九彩神鳳?不不,不是的,他的氣息和自己太像了,就像是,就像是……第二個她?
下一刻,男子的話徹底解釋了他的出現。
“吾乃誅邪劍劍靈。”他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緩緩響起,傳到九邪耳朵裏的那一刻,她渾身一陣輕顫。
“哦?”鳳九邪的眼中閃過驚喜,毫不掩飾的驚喜。
但她怕開心的東西來得太快,去得也快,所以她又問了一句,“你真的是誅邪劍劍靈?”
他皺眉,毫無波瀾的黑瞳中閃過一絲疑惑,微微頷首:“是的,吾主。”
“你怎麼……”九邪盯着他,遲疑半晌,問,“比我還困惑?”
“我是剛剛誕生的劍靈,一切都很陌生。”劍靈不
會說謊,古井無波的臉上竟然顯出幾分困頓,“我感到很疑惑,劍靈無心無情,我剛纔忽然發現,我居然會因您的情緒而產生變化,雖然微小,但倘若您和我都沒有控制住情緒……”
他說:“會暴走,您會遭到劍氣反噬。”
“哦……”鳳九邪並不在意那種事情,一眼望進他那雙黑到深淵裏的瞳孔問,“我叫鳳九邪,你呢?”
他搖頭說:“要認主以後,由主人取名方可。”
九邪伸出一根手指說:“在認主以前,我要問你一個問題。”剛纔他佔了天時、地利、人和,將她差點兒淹死,她不找回場子她就不叫鳳九邪了。
“何事?”他平靜地問道。
“你剛纔爲什麼淹我?”她挑眉問道。
他感到她對自己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情緒,那是憤怒嗎?他還不能理解,但相信他很快就會明白的。
他神色如常地解釋說:“雖然我是由您的祈願而生,但我已有自主意識,可以自行擇主,倘若您不符合我的標準,我自不會見你。”
九邪追問:“那你會殺了我?還是放了我?”倘若他說會殺了她的話,那她真的會很生氣。
而他接下來鄭重其事的話,讓鳳九邪極爲震撼。
“劍靈即是劍靈,主人心之所向,纔是劍所指的方向,若我沒有主人,何來殺人一說?”
鳳九邪喫驚地看着他,劍靈的思維,果然和常人不同,和她所有見過的人都不一樣。
他停頓片刻,繼續說下去,“剛纔的一切都是幻術,您是因爲本體太虛弱了,纔沒能識破,但我想考驗的並非實力,而是心智,若您但凡有一絲輕生念頭的話,我立刻會放您走。”
鳳九邪問:“也就是說,剛纔假如我放棄掙扎,我就見不到你了?就算我再努力,也掙扎不出來?”
“對。”他極爲嚴肅地回答。
兩人同時沉默了,互相審視對方。
他們同時意識到:選擇是雙方的。
擇主、擇劍,無一不考驗主人和劍器的契合程度。
從劍靈誕生到現在,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他們要了解對方、做出抉擇,絕非易事,
忽然想到了什麼,劍靈的身子僵硬了幾分。
他走上前,兩人之間只留了半步,在她凝滯的目光下,他牽起她的手,承諾道:“只此一次,不會有第二次,從今往後,我會守護你,直至劍斷人亡。”
鳳九邪渾身一顫,望着他遞過來的左手,他的溫度就和剛纔抱她出水時一模一樣,沒有半絲熱血涌動的跡象,卻讓她感到擁有了全世界的幸福。
他單膝跪下,黑色長袍曳在地上,脆弱的脖頸暴露在她的眼底,耳邊只有海水翻起浪花的聲音。
在繁星如雪的蒼穹之下,在唯一沒有被海水覆蓋的方寸之間,二人一站一跪,勾勒出一幅絕美的畫面。
男子虔誠地仰頭望向女子,發下誓言:“吾,誅邪劍,尊鳳九邪爲主,生死不棄,請說,我寬恕。”
鳳九邪和他的手依舊握在一起,她能感覺到他的緊張,他也同樣能接受到她的熱血和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