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歇了好一陣子，才緩過神來。
雙腿顫顫地走到門口，左手扶着門框，慢慢伸出右手。
陡然間，鳳九邪的瞳孔皺縮，食指指尖處，一道綠色的光幕屏障出現，向四周散開，罩住了整座攀月樓。
這次她不敢硬闖，只輕輕點了點，閉目感知片刻，頓時心頭大震。
結界的氣息，是三七的，而整座九重妖塔，不又是一個囚禁她的鎖凰塔嗎？
一想到這裏，鳳九邪的眼中就閃出火焰，心頭大恨。
此刻她恨不得現在就扒了那個人面獸心的傢伙的臉皮，再剜了他的心，看看心臟到底是什麼顏色。
這是一座灰綠磚塊建造的大門，門兩邊矗立着兩根立柱。
鳳九邪盯着門外的夕陽略略失神，思來想去，又覺得不對。
既然她已經決定了要相信他，她不該像驚弓之鳥一樣，不信任他。
想到這裏，她打算再等等。
……
夜幕降臨，鳳九邪坐在大廳裏等着杜鵑。
果不其然，她準時進來送飯。
九邪發現，杜鵑進來的時候，那個結界並未出現。
也就是說，結界只是針對她一個人的，想到這裏，藏在袖內的手指不自覺地握緊。
杜鵑進來就發現九公主正在等她，心頭不免驚訝，她端出幾盤小菜和一碗米飯，放在桌上，“九公主，喫飯了。”
九邪看到桌上擺了筷子和勺子，她一樣沒拿，擡眼看向杜鵑，道：“你告訴他，我想見他，讓他過來。”
“這……”杜鵑吞吞吐吐，不敢說實情，只道，“王現在不能見您。”
“不能見我？”鳳九邪起身，神色一厲，“不能見我是什麼意思？是他不想見，還是你不讓我見？”
經過上次的事件，杜鵑明白無論怎麼隱瞞，都瞞不住她，於是結結巴巴地說：“王，王，他，他受傷了。”
“受傷了？”鳳九邪的心陡然一驚，坐了下來，鎮定地問，“傷到哪裏了？有沒有生命危險？”
在她越來越冷的目光下，杜鵑戰戰兢兢，但還算是說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今天下午，王和妖帥決鬥的時候，也不知怎麼地，王本來都要贏了，忽然心口疼痛難忍，一着不慎，被對手偷襲，身負重傷，當時我們都以爲王要輸了。可他竟是站了起來，反敗爲勝。王真的很英勇！他殺人的時候，眼神就跟狼一樣，嚇得我都不敢看。可不敢看還是想看。”
鳳九邪心頭咯噔一下，臉色微變：“讓醫師看過沒有？”
杜鵑回答：“是的，請業老診治過了，已經無礙。您不要擔心。”
“那就好。”九邪喃喃，神色不定。
杜鵑神色緊張地說：“但好歹是傷到了要害，王明天還要和排名第三的妖帥決鬥，所以去休息了，他吩咐奴婢，千萬不要讓您知道，可，可我又說了！”
鳳九邪壓根沒聽見杜鵑說了什麼，她一直在想血咒的事，看着杜鵑的眼睛，問：“王好端端地怎麼會心口疼？”
杜鵑蹙眉，答道：“我們王上總有這個病症，最近好了很多，只是不知道今天怎麼又發作了，興許是近來太疲勞了。”
既然選擇了相信他，就不該再動怒，不該再懷疑，不該再恨他……兩敗俱傷，這不是他們要的結果！
雙手握拳，鳳九邪神色微寒：“我要出去，我知道你有辦法。杜鵑，你帶我去見他。”
杜鵑嚇得渾身顫抖，就好像聽見了可怕的事：“九公主，您這不是要了奴婢的命嗎？奴婢不敢違抗王上的命令！”
鳳九邪冷冷一笑，笑容寒得令杜鵑心驚。
只見九公主拍碎了桌上的碗，撿起一片碎片，鋒利的缺口就抵在自己脖子上。
嚇得魂兒都沒了的杜鵑臉色煞白，叫道：“您可千萬別傷了自己！”
“你應該知道，人類這裏很脆弱，隨便一劃，命就沒了，要是你現在不帶我去見他，那我就自盡在這裏，到時候，你也難逃一死。”見杜鵑雖然被嚇壞了，但很快就鎮定下來，鳳九邪的心頭閃過一絲驚訝，繼續寒聲威脅，“兩邊都是死，你是想選我，還是選他？”
杜鵑大驚，看向九公主，心中極爲震撼。
她哪裏不知道，選九公主，她或許會爲自己求情，可選王的話，九公主一死，她肯定活不成了！
只有到這個時候，杜鵑才真正意識到，王和九公主之間的感情，哪裏是什麼人間所說的金風玉露一相逢？分明是愛到深處，生死都可以拋下了！
杜鵑面色掙扎，最後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鄭重道：“好，我帶您去。”
當鳳九邪被杜鵑帶出結界的那一刻，近距離地感受到妖都的濁氣，心頭大震。
這兒的濁氣濃郁程度，比她剛到妖界時的強上百倍。
直到此時，她才明白自己誤會了三七。
若非這道結界保護着她，她在妖界可能活不過三天。
而現在，那個傢伙卻不聲不響地承受着由她帶來的痛苦。
這一切都是她不信任他造成的，她不該，不該啊……
杜鵑攙扶着九公主，發現她的身體承受不住濃郁的濁氣，猶豫着問：“奴婢還是扶您回去吧？您不能再往前走了！”
鳳九邪將整個身體都撐在杜鵑身上，卻依舊覺得沉沉地，卻堅持說：“我沒事。”
杜鵑搖頭嘆息，只得繼續，可每一步，九公主都走得很艱難。
摘星樓和攀月樓只隔了一個水池，並沒有幾步路，可她們卻走了很久很久。
杜鵑覺得，這個人族女子讓她心生敬意，這不是一開始對於未來妖王妃的敬意，而是對一個人族女孩的敬意。
九公主對王的感情是真摯而執着的，大概也只有這樣女子，才能配得上他們的王吧？
……
摘星樓九樓。
三七的房間。
本以爲身爲妖王，房間能有多麼奢華精緻，大氣瑰麗，誰料，卻並非如如此。
鳳九邪進到裏面時才驚訝地發現，一切都保留着原有的陳設，還是當初他和她一起佈置新家時的模樣。
好熟悉，熟悉到，就跟他們不曾分別過，不曾結過仇，就跟他還是住在她的樓下別無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