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前不殺生,是爲了修爲着想,殺的人多,殺劫就會重,到時若想扛過天劫,就難了。
他雖殺了不少人,但那都是修爲不深,但若殺了祝融,殺業必定不少。
祝融乃十二祖巫,九州分裂前就存在,又有守護巫族的功德,殺他必會讓殺劫成倍增加。
就算現在的他不再在意這些,可九彩神鳳的殺劫卻不能不顧及。
雖然只有他動手,但這個殺劫,鳳九邪也是要背的。
祝融重重地咳出血來,冷不丁問出一句:“你可是宿弦塵?”
鳳九邪和三七同時對視一眼,這位祝融祖巫怎麼會在臨死前問出這麼一句話來?
三七倒是不迴避,“是我。”
祝融暗紅的眼光晦暗不明,視線在九邪和三七的身上來回掃過,最後咬咬牙,深吸一口氣,道:“我願意發誓,和燭九陰一起回到巫界。可我的這些巫族子民們,請妖王允准,讓他們留在九華嶺以東,休養生息,我會告誡他們,不得再與妖族作對。”
三七的聲音陡然凌厲下來:“可若是作對了呢?”
祝融暗暗發狠,眸色發暗:“你是想巫族全滅嗎?”
鳳三七慢條斯理地擦乾妖月刀上的血跡,冰冷地吐出兩個字:“想要。”
祝融縱然是垂死之人,但依舊沒了失了風度,他撐着被妖王對半劈開的三叉戟,目光瞥向就在不遠處身首異處的麒麟,目光裏似乎有一絲懷念,許久,纔將視線轉到妖王身上,咬咬牙,“我告訴你一件事,足夠保下巫族。”
一件事就能保下巫族麼?鳳三七並不懷疑祝融的誠信,一場戰鬥下來,他們已經將對方的脾氣摸透了,祝融也不是喜歡背後偷襲的人:“什麼消息?”
將視線掠過妖王,往鳳九邪看去,祝融的神色嚴肅:“關於你和這位姑娘的。”
三七的心中一緊,凡是關於鳳九邪的事,他就格外注意,這幾乎已經成了身體自然的反應。
他牽起忽然變得呼吸急促的九邪,十指交纏。
當三七的目光落在祝融臉上時,一片冷冽,“你先說。我看看值不值。”
時事比人強,祝融別無選擇,只能先拋出一句來:“這位姑娘是九彩神鳳,你是宿弦塵,我說的可對?”祝融好像要再次確認一下,問了這句話。
“正是。”三七給了他確定的答案。
“我十二祖巫出生較晚,未能有幸親眼看見弦塵尊上,今日得見,卻只能感慨一句,您果然和傳聞中的不同。”
祝融的稱呼不自覺地用上了敬語,鳳三七蹙眉。
他的記憶最初就是巫妖兩界的分裂,混沌而模糊,就像是一個孩子出生時的記憶,記不太清了。
在這之前,他也叫宿弦塵嗎?九州分裂之前,他又是什麼樣的?
“變了?傳聞裏的我是怎麼樣的?”三七低聲問,語氣裏帶出一絲緊張。
爲了保住巫族的子民,祝融說:“傳言您兇殘暴虐,爲了共主之位,就連自己的兒子都能抹殺。”
還沒等三七從這句極富震
撼力的話語中回神,鳳九邪就已經舉起了誅邪劍,用上了連他都沒有反應過來的速度,“嗤!”的一聲響起,從祝融的天靈蓋上直劈而下,貫穿了他整個脊柱,瞬間斬斷了他所有的生機。
鳳九邪一張肅殺的小臉上滿是憤怒,握劍的手全是血跡。
鳳三七在她毫無預兆、瞬間殺死祝融、拔出誅邪劍的事件中回過神來,足足花了三息的時間。
他震驚得想問她爲何殺他,可話到嘴邊看到她的表情的時候,聲音在喉嚨裏戛然而止。
他看到她慢條斯理地用衣袖擦拭乾淨誅邪劍,把內心的慌亂掩飾得一乾二淨,臉轉過來看向他,露出恰到好處的笑意:“三七,我知道你是不想讓我揹負殺戮,可我殺了不少人,也不差這一個,到時殺劫來臨,有你在,我不怕。”
她居然沒問,居然一點震驚都沒有……
她在聽到他抹殺了自己兒子的時候,她竟然直接把人殺了!
倘若她不殺人,他可能會覺得祝融在說謊,可她動手殺人了,就好像在急於掩飾什麼。
他真的有個兒子嗎?而且是他親手送掉了性命嗎?這個問題在他腦子裏徘徊不去……
他不再是那種會把問題嚥進肚子裏的人,他知道問題來了就要解決,否則他們之間的間隙會越來越大:“九邪,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祝融說的是不是真的?”
鳳九邪摸摸他很久不曾打理都變得乾枯的頭髮,將他抱進懷裏,輕輕拍着他的背,淡笑着說:“傻瓜,我怎麼知道你失憶之前發生了什麼啊?你有沒有兒子,又和我有什麼關係?我愛的是你這個人。你都沒說我在外面有了子嗣,我爲什麼要糾結你的子嗣問題呢?只要我們成親以後,相親相愛,再生一堆孩子,不就足夠讓別人羨慕的嗎?”
三七被她安撫得平靜下來,但很快搖搖頭,“這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她依舊含笑着看着他,笑意裏多了幾許深情,一點也不勉強。
三七說:“你是你,我是我。我虧欠你太多,你的孩子,我當然也必須要接受。可萬一我真有個不知名的子嗣跑來找你,你要怎麼辦?”祝融剛纔說曾經的他殘忍暴虐,他很怕那樣的他會傷害到她。
鳳九邪繼續輕撫他的後背,“不會的,祝融沒說他還活着啊。再說了,你真相信祝融的話?他只是死到臨頭反將你一軍。你別想太多,我們好好把剩下的日子過好纔是真的。”
剩下的日子?鳳三七怎麼聽出了時日無多的感慨?可他又不明白自己毫無根據的預感從何而來。
甩開那些毫無作用的預感,三七長臂一攬,圈她入懷:“我們過我們的日子,我要讓你成爲九州最幸福的女人。”
說實話,鳳九邪剛纔同樣震驚到了,但是她估計祝融有八成想要說的是靈歌所下的血咒,不然他不會在看到她這隻九彩神鳳後才認定三七就是弦塵的。
她爲了讓他永遠閉嘴,直接讓他去死好了。
往後,也不會再有人在三七面前提起血咒之事。
少一個人痛苦,總比兩個人都痛苦要好。況且,他們要成婚了,這麼高興的事,幹嘛非要給自己找不快?
可是她忘了,燭九陰還沒死,雖然重傷,但好歹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