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嗎？”阿四轉臉，睜着一對水汪汪的眼睛，看向弦塵。
弦塵的心中閃過一絲心疼，愛撫地摸摸他的頭：“自然是真的。”
阿四趕緊爬下了牀，穿起鞋子，就要往外跑：“我去找那個小姐姐！”
“小姐姐？”
聽見弦塵的狐疑，曦和一愣，忙解釋說：“是湘水。”
弦塵的臉色一變，朝已經跑到門口的阿四喊道：“你認識路嗎？就這麼去啊？”
聽到阿四跑出去的聲音，曦和對弦塵急切地說：“弦塵，你快去追他，這紫武峯這麼大，別讓他跑丟了！”
弦塵心頭訝異，他喊他和湘水的名字，都好順口，就好像喊了不知道多少遍……“那你怎麼辦？”
曦和的神色微怔，疲憊地說：“我正好也累了，再睡一會，你陪着他，他雖然會做飯，但也缺個人燒火，你去幫幫他。”
弦塵想了想，應道：“那好。”
接着，曦和感覺到仍舊是剛纔那雙有力的大手，扶住了他的肩膀，動作輕柔地把他扶進了被子裏。
“你再睡一會，我走了。”他在他耳邊溫柔而堅定地說。
腳步聲漸遠，直到沒有任何動靜了，曦和才放鬆下來。他把弦塵和阿四打發出去做飯，實則是讓他們父子兩個多相處一點時間。
這是他唯一能爲阿四做的，哪怕只是做一次飯也好。
他很貪睡，每天都能睡足六個時辰。
他是聽到弦塵的叫聲醒來的。
“曦和？”
曦和伸出手，揉了揉眼睛。
但……
觸手的卻是白紗，他的臉色立刻僵住了。
但很快，他緩緩地放下手，整個人的氣息都黯淡了許多：“我睡多久了？”
弦塵的心下一緊，他覺得曦和應該後天致殘的，不然這種下意識的動作，是不會在剛醒來的時候出現，“半個時辰。”
“扶我起來。”曦和輕聲說。
看着他依舊沒有恢復過來的臉色，弦塵小心翼翼地把他扶了起來，然後在他背後墊了兩個枕頭，問道：“飯做好了，阿四讓我端過來了。”
曦和微微沉吟了一下，扭頭問他：“你半個小時前說太陽快出來了，現在是不是外面陽光明媚？”
“是啊，現在正值春暖花開，陽光正好呢。”
“我出去喫，順便曬會太陽。”曦和提議。
“出去喫好啊。”弦塵看了一下四周，問，“你輪椅呢？”
而下一息，曦和的話令他狠狠一驚。
“我能走。”這三個字從他嘴裏緩緩地吐出。
“能走？”弦塵驚訝地看着他，“那你怎麼還……”
“只是不想告訴外人。”彷彿是早就料到他會如此反應，曦和不疾不徐地解釋，“我眼睛不好，在人多的地方行動不便，這裏就你和阿四兩個人，我不想瞞你。”
弦塵溫和地笑着，眼裏閃過一絲驚喜：“你的意思是，不把我當外人了嗎？”
不把他當外人？他本來就不是外人啊。曦和想了想，說道：“阿四很喜歡你，那你便是阿四的長輩了，不算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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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只是因爲阿四麼？不知爲何，弦塵的心裏閃過一絲失落：“我扶你走下去。”
“鞋子在這裏，我替你穿上。”
弦塵低沉的聲音在面前響起。
曦和猛地怔住，放在身側的手，不自覺地攥緊，弦塵的聲音不是從上面，而是從下面發出來的。也就是說，弦塵正半跪在他面前。
宿弦塵的動作很輕，輕得就好像是對待一個被摔碎重又拼起來的瓷器，生怕再把他給弄碎了。
曦和放在身旁的手，更加用力地攥住兩側的被褥，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腦海裏紛亂飛旋的記憶，但是那個人的聲音，迴環往復，怎麼都抹不去。
同樣的聲音，同樣的人，可偏偏就再也回不去了。
“就算你沒穿鞋的習慣，也要時刻記着，你現在是在凡人的身體裏，會生病，會老，也會……死。”
會死……
他會死，他也會死。
上天不會讓他們有第二次機會的。
鞋子穿在腳上，曦和站了起來。
他再次狠狠吸了一口氣，說出了以下一番狠心的話來，令宿弦塵整個人都臉色大變。
“弦塵，你不必對我這麼好，我是個不詳的人，我有此報應是因我害死的人太多。我的父母、兄弟、姐妹、徒弟、朋友、摯愛，甚至是無辜之人，皆因我而死。若你再接近我，必然也會被我所害。”
弦塵怔住，心上就好像懸着一把刀子，時刻要將他凌遲。
曦和把他所有親近的人都害死了嗎？
若是如此，那他豈不是經歷了人世間最大的苦楚，孤寡一生？
難怪他沒有活着的動力……
看着緊握雙拳的曦和，弦塵一邊心疼，一邊不解地問：“曦和，你怎麼了？怎麼突然說這些話？”
若說弦塵固執，曦和就比他更頑固。
“仙界我不和你去了，打擾多日，我現在就離開這裏。”
見他就要轉身離去，弦塵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問道：“曦和，你怎麼了？”
“沒什麼。”曦和正對着前方，聲音裏露出無盡的淡漠，“只是覺得我不能離你太近，免得你也被我禍害了。”
弦塵晃了晃他的胳膊，有些激動。
“曦和，你聽我說！”
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說出以下的話，但這些話在這種情況下，就不經過大腦脫口而出了！
“我聽明白了，你心裏一定在忌憚什麼東西，但我告訴你，我命硬得很，我活了這麼多年，只看到過別人死，卻無人能殺得了我。若說你如此柔弱之人，能坑害於我，就算是打死我，我都是不會信的。”
曦和的聲音凌厲了幾分：“我們是什麼？只不過是纔剛剛見了幾面的人。”
“我們能做朋友，難道我不是你的朋友嗎？我救了你，你救了我，我們互相就是救命恩人了，這些情誼，不足夠做朋友嗎？”見他有所鬆動，弦塵趁熱打鐵，“你剛纔還說我不是外人，說我是阿四的長輩，你現在怎麼就變卦了？”
曦和怔住，是他太害怕了嗎？
不，不是……
“弦塵，你不懂，凡是對我好的人，都死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