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眼睛裏其實只能透過幾抹光亮,看不清楚東西,但她還是盯着他看,她說:“我必須要走了。他沒來,但是我的女兒來了。”
男人冷笑了一聲。
“我會跟她走,你攔不住我。”謝柔說,“她想要我走,怎麼樣我也會走的。頭破血流要走,會死也會走。”
蔣慧凡充滿恨意的看着他,她從來沒有用這種眼神看過人。
這個眼神讓男人頓了頓,像極了年輕時候的謝柔。同樣的帶了韌性,且不加掩飾的厭惡。
已經二十年了,謝柔總是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沒想到她女兒一來,她又活過來了。
謝柔說:“我要跟她走,但不會離開你。你放心,我會回來的。我在,你跟你太太纔會有無盡的爭吵,不是嗎我沒有理由讓你好過。”
男人臉色微微一變,不知道是喜是怒,最後掃了蔣慧凡一眼,說:“隨你。”
蔣慧凡看了看謝柔,後者緊緊握着她的手說:“他要是敢欺負你,我也會殺了他的。我不怕死,我們慧凡不能受欺負。”
“沒事。”
她安撫了片刻自己的母親。
蔣慧凡決定要帶她回去,去見蔣國攀。
上飛機的時候,謝柔似乎有些雀躍,她說:“我好久沒有出過遠門了,你父親還好麼”
“還好。”說出口,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違心。
“那就好。”
“你怪過他麼”
“你爸麼沒有的。”謝柔說,“從一開始,就是我逼他的。是我非要他跟我好,我太蠻橫了。”
蔣慧凡沉默了片刻,說:“對不起。”
“慧凡,能見到你一次,我可開心啦。我的小娃娃,現在還能保護我,好久都沒有人保護我了。”她小心翼翼的撫摸着她的臉,“別哭,別哭哦,我哄不好你的,會心疼。”
蔣慧凡點點頭。
謝柔的身子是真的比較嬌弱,很快就睡着了,再等她醒來,立刻緊緊握着她的手,生怕她會走掉。
“你是要帶我去哪啊”
“去見一個人。”
謝柔頓一頓,彎彎嘴角:“好哦。”
蔣慧凡想,她大概知道她要帶她去哪兒了。
蔣慧凡去醫院的時候,老遠就聽見了病房裏的熱鬧。
謝柔皺眉道:“怎麼會在醫院啊”
蔣慧凡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背,舒緩着她的不安。她牽着她進去的時候,蔣易凡正好從裏頭走出來,看到她身邊的女人時,頓了好一下,纔開口道:“姜城,不對,是曲渡來了。”
“哦。”
蔣易凡說:“她是”
“我媽。”
謝柔對他扯起一抹笑。
蔣易凡有千言萬語,最後到底是什麼都沒有說,只讓開路。
蔣慧凡說:“進去吧。”
病房裏,有躺在病牀上的蔣國攀,有蔣母,還有曲渡。
蔣國攀一擡眼正好看見謝柔,本來想張嘴說點什麼,結果卻發現自己一個字也說不出口。只有指尖在不停的顫抖。
而姜城,或者說曲渡,早就恢復成了最開始慵懶中帶着點狠勁兒的模樣。
他現在,或許可以說他是,旗開得勝,哦不,大獲全勝了。
蔣慧凡摸摸謝柔的腦袋,說:“我先跟我爸聊一會兒,你跟着她們先出去一下好不好”
“好。”蔣母沒來得及動作,曲渡已經上前一步來,牽住謝柔的手。
蔣慧凡擡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曲渡笑道:“阿姨,我帶你出去。”
“好的。”
他們全部都出去了。
蔣國攀既無奈又心酸:“沒想到,她居然願意過來。”
“她一直都願意過來。”蔣慧凡說,“爸,她比你想象中的還要愛你。是你不夠相信她,辜負了她的愛。她一直在爲你付出。當年,您的根基不穩吧她捨不得看你,匍匐在別人腳下。”
蔣慧凡把謝柔的遭遇,又重新說了一遍。
蔣國攀難以置信,卻又自責無比。
“小蔣,我也有事,想叮囑叮囑你。”
病房外,蔣母看着面前這個女人,帶了幾分警惕和拘謹。
她當然知道她是誰。
謝柔感受到了她的視線,主動開口道:“謝謝你替我照顧小蔣這麼多年。”
蔣母心底酸澀,勉強笑了笑:“那也是我的女兒。”
話音剛落,蔣慧凡就從裏面走了出來,對謝柔道:“你進去跟他聊聊天吧。”
“好。”
蔣慧凡在攙扶謝柔進去以後,又很快出來了。
曲渡知道自己這會兒大概是插不上嘴,並沒有上前來打擾。
蔣母勉強笑了笑,道:“你跟你媽真像。”
原本,她纔是那個母親。
如今,她卻要說這樣客套的話。
蔣母心底的酸澀,又哪裏是說的出口的。只不過,偏偏她不能有任何的異樣。
“不過小蔣,媽承認我重男輕女,但也並不是一點都不愛你。”蔣母紅着眼睛說,“你也是我一點一點帶大的,怎麼可能一點感情都沒有。你說我撮合你跟賀陽是利用你。確實是有一點,但是更多的,媽是爲了你的幸福。賀陽有錢有權有勢,也不花心,這樣的男人,結婚沒有什麼不合適的。”
蔣母閉上眼睛:“媽嫁的就是這樣的男人啊,你爸沒讓我受過什麼委屈。媽不知道什麼是愛情,只好用自己的三觀來給你找對象,在媽眼中,賀陽確實是好的。我不該用我的見識面,來框住你。”
沒有人哄過她,她也沒有撒過嬌。並不知道該如何跟兒女表達感情。
她也覺得委屈,她沒那麼不愛蔣慧凡的。
只不過,做不到一視同仁,偏心了親生兒子一些。
蔣母也告訴過自己,偏心不對,可是有的時候,就是控制不了。
蔣慧凡寬慰道:“沒事。”
“你母親來了,你會不會不要我”蔣母擦擦眼淚。
“不會。”她對她,也不是沒有感情的,而且,也沒有必要計較這些,再有嫌隙,那到底是陪伴她從小長大的,“我理解你。”
蔣母點點頭,心滿意足。
病房裏,謝柔跟蔣國攀對話的聲音也在他們安靜下來以後傳了出來。
“蔣哥,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