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樂如是問。
那時候，光輝戰場還是隱祕，只有極少數人才有資格知道。
他不是輪迴者，也不怎麼關心輪迴空間，如果不是需要機械方面的設計靈感，他甚至都不願意看那些跟科技有關的輪迴直播。
即便是這樣，他也很少看輪迴直播，因爲他想看的是機甲、戰艦，而那些輪迴者偏偏喜歡一直打來打去，他都沒辦法靜下心來研究。
陳夕揚着頭，雙眼凝望着遙遠的天際，幽幽道：：“那是一個非常神祕的地方，裏邊有很多超出我們這個世界，甚至是輪迴世界的厲害科技，應該有完成你夢想的方法。”
說到這裏的時候，她稍微提高了些許聲音，“你甚至可以把它們看做是神，無所不能的那種。”
“哦。”
宋樂眨巴眨巴眼睛，似懂非懂。
陳夕笑了，眉毛彎彎的，眼睛彎彎的。
宋樂被看得有些心慌，想要轉移陳夕的視線，卻又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吱唔片刻，口不擇言道：“既然它們是神，那我們乾脆向它們祈禱，求它們把我們想要的東西賜予我們好了。”
“賜予？噗哈哈……”
陳夕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得花枝亂顫。
宋樂看得有些入迷，卻又很快清醒過來，知道自己剛剛說錯了話，卻又有些不服氣，問道：“怎麼，我說錯了嗎？”
陳夕收起笑容，不答反問：“大木頭，在你心中，神應該是什麼樣子？”
“神啊……”
宋樂摩挲着有許多微絨的下巴，邊思索邊道：“如果是別人問我的話，那我會回答一些套話，比如神仙啦、佛陀啦什麼的。”
“不過現在是你在問我，我肯定要回答我真正的看法。”
“在我看來，所謂的神，也不過是一些能力比我們要強大許多的人類罷了。”
“就像你我，看起來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也就是普普通通人的人類。”
“可是在孩子們心中，我們能抗起很重的東西，能造出神奇的玩具，還懂得非常非常多的知識。”
“對孩子們來說，我們就是他們的神。”
“更進一步來說，我們站在一個螞蟻巢穴前，可以用杯子裏的水沖毀它們的巢穴，可以一腳踩死它們的同類。”
“在它們的眼中，我們就是神，無所不能。”
陳夕略微訝異，點頭讚許道：“不愧是我看中的人，看得果然要比一般人更加透徹。”
宋樂剛剛不好意思地撓頭，想要謙虛兩句，再次被陳夕打斷。
她話鋒一轉，用一種非常凝重的語氣問道：“那麼，宋樂，你有沒有仔細回想過，你站在螞蟻巢穴前的時候，會是一種什麼心態呢？”
“心態？”宋樂愣了一下才道：“我會是一種什麼心態，或者說，我應該是一種什麼心態呢？”
陳夕沒有回答他，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用鼓勵的目光看着他。
宋樂又撓撓頭，搖頭道：“真的不知道我當時會是什麼心態，我覺得，我當時應該不會有任何特殊的心態，因爲它們只是螞蟻而已，我不會，也不需要爲它們改變自己……”
陳夕先是點頭，然後搖頭，“你說對了，不過只說對了一半。”
她的聲音愈加低沉，“實際上據我所知，我們這些主世界的人類，在光輝戰場裏那些不可名狀的存在眼裏，根本不存在。”
她伸出纖纖玉指，在身邊的機甲上抹了一下，然後遞到宋樂眼前，“看到我手上的灰塵了嗎？”
宋樂搖頭，茫然道：“沒有。”
機甲光滑錚亮，應該抹不下來灰塵纔對。
陳夕輕嘆一聲，幽幽道：“在那些不可名狀的存在的世界觀裏——如果它們有世界觀的話，我們應該就相當於這些灰塵，可能會存在，但因爲沒有必要了解灰塵，所以可以當做不存在。”
宋樂沉思片刻，倒抽一口涼氣，問道：“這，真的是這樣嗎？”
陳夕點頭，鄭重答道：“確實是這樣，而且因爲我口才的原因，還沒有把它們的可怖之處描述出萬分之一。”
“實際上，只要還是人類，就沒有可能有辦法描述出那些存在的可怖之處，不然的話，爲什麼要稱呼它們爲不可名狀的存在呢？”
“噢。”
宋樂應了一聲，然後又思考了很長時間，最後才疑惑道：“或許真的像你所說的那樣吧。”
“但，你描述的這些，跟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沒什麼關係，只是隨便發發牢騷罷了。”
陳夕第三次笑了，眼睛彎彎，眉毛彎彎。
“發牢騷？”宋樂先是驚訝，然後瞭然道：“原來只是發牢騷啊。”
他擡起頭，望向陳夕之前凝望的那個方向，一直望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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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見面的場景過後，宋樂眼前的場景不斷變化，把他這幾年時間裏跟陳夕有關的所有場景過了一遍。
相遇之後是相知，相識之後是相知，相知之後是相戀，相戀之後是相思，相思之後是相守，相守之後，纔是真正的相愛。
整個過程持續了8年時間，直到陳夕毅然離開宋樂、宋允兒這兩個最愛她的人，悄悄奔赴那個她謀劃了多年的戰場。
其實，宋樂一直都隱約有感覺，或許他跟陳夕這場戀情、這場婚姻並沒有那麼簡單，裏邊應該有一些不屬於愛情的東西。
但那又有什麼關係？
陳夕是真實的，他們的愛情是真實的，宋允兒是真實的，他們的婚姻、他們的家庭也是真實無虛的。
既然如此，又何必要考慮那些不需要在乎是不是真實的東西呢？
不管將來會如何發展，這段戀情、這段婚姻纔是最應該珍惜的啊！
很快，場景切換到了他最想看到，也是最不想看到的那一段——陳夕吻別宋允兒和他，在他的牀頭放上一顆糖果，溫柔留下一句：“只能喫一顆哦。”
然後，她站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他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