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竟得全功,但吳縣城西大戶者不都爲吳郡籍貫。
或丹陽、或廬陵、或豫章、或會稽,這些士族深根地方百年者,不計可數。
夫人擒拿這些士族的消息已經傳遍江東,君侯對這些士族絕不容赦的消息不出數日,也會傳遍江東。”
“先前這些涉案士族或在觀望君侯態度,希望君侯對彼等網開一面。
但君侯嚴懲此事的態度既然已下,那麼這些士族必然不會束手就擒。”
“依遜料,最多不過這幾日,地方就會有叛旗舉起。”
陸遜接着說道,“以往地方強宗或士族叛亂,多會引山越之衆爲外援,彼等裏應外合之下,官軍猝不及防,奔走不及,終成大禍。
但如今山越已滅,彼等最有力的外援已無。
既無外援,彼等還想叛亂,唯有私下勾連一途。”
“江東近百餘士族,百年來雖地域不同,但平日裏多有交好,或有聯姻之親,或有同志之誼。
這次涉案士族多爲地方最富名望者,若彼等宣揚危言聳聽之語,因爲彼等昔日名望,信者必衆
到時候這些士族作亂,勢必會有衆附之狀。”
“士族羣反,地方豪族定會跟從,兩相結合之下,江東的安定將頃刻間不存。”
“君侯先前雖分派兵馬鎮守各地,但若是叛亂之勢蔓延開來,地方將糜爛不堪。
就算最後將這些叛亂一一平定,江東也將元氣大傷。”
陸遜的意思是說那份名單上的江東士族其實不足爲懼,因爲論實力他們加起來也不是孫翊的對手。
但最怕的是他們蠱惑人心,將叛亂牽連到其餘的江東士族身上。
若是大部分的江東士族都反了,那麼那些在地方上擁有不弱實力的地方豪強,也會因爲想要渾水摸魚而響應叛亂。
在這樣互相鼓動裹挾之下,叛亂可能會遍及全江東,這纔是最危險的。
孫翊聽後點點頭,陸遜對如今情勢的判斷是準確的。
雖然現在江東還很平靜的樣子,但其實許多叛亂已經在醞釀之中了。
畢竟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正常人都會選擇冒險一搏。
孫翊對陸遜問道,“伯言可有計應對之”
陸遜笑着說道,“如今所忌者乃是涉案士族互相勾連,將叛亂蔓延開來。
但凡事總有因。
張允的那份名單上都爲江東士族,加上君侯又對名單上的人員毫不留情,這會讓其餘的江東士族心驚膽戰。
他們會誤以爲君侯會藉此時機掀起大案,株連到他們。”
“在這樣的心態下,若有心懷不軌之徒以言語動之,勾連之勢必成。”
吳縣的那夜動亂,是幾乎把城西的江東士族一鍋端了。
但從整個江東範圍看來,他們並不是全部,還有許多江東士族沒有牽扯到這件事中來。
但消息傳開來後,別人就會想,孫翊會不會藉助這件事繼續擴大範圍,將江東士族來個一鍋端
而打擊江東士族,又是孫策時定下的政治策略。
再加上那份容易讓人引起誤會的名單,這重重的原因之下,剩下的許多江東士族,的確會心中擔憂不已。
捉拿了那些涉案士族,要想牽連到其他士族,那實在太容易了。
就連陸遜也是因爲擔憂這點,才立即動身來尋孫翊的。
陸遜接着說道,“既知其因,最大程度上消弭這場災禍就不難。”
“涉案士族雖然聲名顯著,廣有人望,但也有一些未涉案的士族,人望不輸彼等,甚至猶有過之。”
“君侯可擇一家,納其家女入府,與之聯姻,這足可體現君侯親愛江東士族之心,此舉可安大多搖擺不定的士族之心。”
“其次,君侯可下令各郡縣,只准緝捕涉案士族,不準擅開株連。
在此期間,有叛者平之,無反者由之,以靜制動,後發制人。”
“君侯本就威望卓著於江東,各郡縣又各有重兵鎮守,加上此二法雙管齊下,又有何家會影從那些叛逆之家乎”
“待君侯從容處理那些涉案的叛逆之後,屆時君侯已聯姻江東高門,江東士族中有能力首倡作亂者又都被君侯平定,
接下來君侯借妾之族望,行變法之事,豈不易之”
“遜以爲,此計既可穩定當前局勢,又可有利於君侯將來的變法,故向君侯進言,望君侯納之。”
孫翊聽後忍不住笑了起來,
在這世上最瞭解士族的除了宦官之外,也就只有士族本身了。
陸遜的這一計可謂是釜底抽薪之計。
涉案名單上都是江東士族,所以容易給人造成錯覺,引起大範圍的人心惶惶,這也讓那些即將叛亂的士族有機可乘。
但現在孫翊若是與江東高門望族聯姻,就會釋放出一個政治信號,那就是沒涉案的人等無須擔憂,孫翊對於江東士族還是心有喜愛的。
而且這件事還有一個好處。
無論孫翊給這些涉案的江東士族安上了什麼罪名,但這次殺的人可不少,若是有人有心挑撥,那麼孫翊的名聲很容易蒙上污點。
但要是與江東的一個高門士族聯姻,那麼自然而然,這個高門士族會站在孫翊這邊,爲他不遺餘力的洗白。
江東各士族之間本就都有交情,有了人帶頭爲孫翊洗名聲,肯定也會引起一部分的江東士族,站在孫翊身後爲他發聲。
這樣就能將這件事,對孫翊的影響降到最小。
就像後世某個人做了一件事,如果輿論是一面倒的斥責他,那這個人估計要社會性死亡了。
但如果有權威的機構爲這個人正名,最好的結果就是將這個人洗白了,最次的結果就是這件事會變成爭議。
變成爭議也不錯。
因爲爭議代表熱度,熱度則代表利益。
這一點在這看重名聲的漢代,更爲體現的淋漓盡致。
像那名滿天下的袁紹也有黑歷史,但爲他洗白的人多,那麼他的名聲還是既盛且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