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對着連意的元嬰吵她鬧她,她也沒有反應。
還不如連外絮絮叨叨的說話,連意那龜縮在元嬰心口處的神魂還能翻個身。
痛定思痛,蛋蛋不得不承認,對於此時的連意,連外那種法子還能有點用。
雖然依然困惑連意爲何如此,但蛋蛋也知道,當前是要把連意叫醒。
只要叫醒,有什麼難事再一起解決就是。
於是,它雖然心中不爽,但也只能學着連外的法子,絮絮叨叨的對着連意的元嬰說話。
這對蛋蛋不是難事,它原本就喜歡說話,聒噪到連意時時刻刻都要把它關小黑屋的地步。
它說話歸說話,也不影響它做旁的事。
它發現連意身上那戾氣重的不行,於是就幫她把戾氣倒騰倒騰,穩定穩定,免得影響到經脈和丹田。
它見連意似乎還躺在虹河水道之中,恰好這虹河水對它的作用也大了去了。
於是就和連意年幼修爲尚弱之時一般,它自己修煉的時候,本能的過渡和提純那些靈氣幫她滋養經脈和丹田。
這倒是帶給了連意極大的好處,於是在這三十年期間,連意光躺着啥也沒幹,修爲就無限趨近於元嬰後期了。
若說爲何還沒有突破,大約就是她的神魂不歸位,心境不夠圓滿,達不到。
而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一點沒影響蛋蛋和連意說話。
開玩笑,它做這些事也不用嘴,反正閒着也是閒着。
它自覺自己比連外厲害多了,連外資歷貧乏,能說的東西太有限了。
只能把那些老掉牙的事情循環往復的說。
蛋蛋自己都聽到要炸了,甚至在考慮,趁着連意睡覺,偷摸出去把連外毒啞而不被連意發現的可能性有多大。
它就不一樣了,它閱歷豐富到自己都喫驚的地步。
它可以跟連意講他們一起經歷的往事。
往事講完了還可以講廣眉星域的事。
甚至可以講古修時期的事。
沒什麼它不知道的。
連意是活生生被這兩個傢伙吵到睡不下去的。
一個對着她的肉身不停的說說說,另一個對着她的元嬰不停的說說說。
若說一個人的聲音還能告訴自己忍忍就忍忍。
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就是。
這兩個人的聲音同時說話,一個從左耳朵進來,一個從右耳朵進來,然後在她的腦袋裏活像裝進來一萬隻鴨子。
連意只覺得要爆炸了。
她無比後悔,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麼想的,就把心神沉入了元嬰之中,以爲能睡的很好。
早知道她就把心神沉入識海,再把蛋蛋關小黑屋,看它還敢如此的吵她?
她可能是廣眉星域第一個死於被吵死之人。
想到廣眉星域,連意本能的眉頭緊皺,睡不下去了。
他倆這回倒是團結,不停的說,倒是逼的連意沒法睡覺。
一旦沒法睡,思緒就沒法停住,人就沒法逃避,無論多難的事,就得想、就得面對。
連意倒是想不管不顧呢,可是一來被吵的沒法子。
二來,她前世今生或許沒什麼優點,但就是不當逃兵和懦夫。如果那樣,她都會嫌棄自己的。
可是,她該如何呢。
仙界又是那麼個樣子。
但,不管能行嗎?
她身邊的親朋好友,還有藍皮、白凡這些和她前世今生都在一起的人。
她能這麼拋下他們,就這麼一走了之了。
眼睜睜的看着他們不知道仙界的險惡,繼續被仙界矇騙嗎?
還有溯源,老祖宗這些人,便是飛昇了,也不放心她,老祖宗拼着魂都丟了一半的代價,下來陪她。
她就這麼什麼都不交代一聲,就這麼準備一直睡下去?
一直逃避下去?!
連意心中突然鈍痛。
那種痛起先並不明顯,但慢慢的痛到她自己難以忍受。
她這種行爲,和虛僞的天界有什麼區別,都是不負責任,自私自利之舉。
不知是因爲連外說的話,還是她心有所想。
她腦子裏一點一點都充斥着大家的樣子。
大家起先還笑着鬧着,末了都不笑了,最後,全都如血沫一般在她面前轟然散去。
有老祖宗、有連外、有蛋蛋、有師父、有藍皮、有其他親朋摯友。
最後是九星連珠的其他八個人……
最後的最後,當一切盡皆散去,連意看到以廣眉界爲中心,廣眉星域在她面前轟然化成了血色的齏粉……
這些,如一記記天崩地裂般的重錘,狠狠的把連意錘成了碎片。
她多想隨風散去,可是意識尚在。
她痛苦,無助又憤怒,這分明就像是警示!
頓然,連意嚇得神魂俱喪,再也睡不下去了。
想到那似夢非夢中的一片血色,再聽着兩人不停說話的聲音。
她突然無比確定:她割捨不去,也沒法割捨。
她逃避沒用,因爲逃也逃不掉,也根本沒法逃。
既然她走上這條道路,她壓根沒法回頭。
那行吧。
連意逼着自己自虐般回想自己腦海中的那諸多畫面,心中猛然迸發一陣狠意。
棄如敝屣是嗎?
她偏不讓他們如願。
上位者不仁,那便殺上天去。
仙者,力量爲尊。
只要廣眉星域變得至關重要,只要他們實力夠強,便是仙界,難不成就沒法顛覆了。
仙界,也不是沒有她連意的盟友。
連意恍然。
大夢初醒!
她太過妄自菲薄了。
如今,這盤棋還在下呢,距離輸贏還早着呢。
而他們廣眉星域、她連意都不想當棋子了。
且就看看,能不能當上那個執子之人吧。
這麼一瞬,她內心的恐懼和失望頓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勃發的怒意和大幹一場的決心與豪情。
她猛然睜開眼,就這麼一骨碌跳了起來。
連帶她的元嬰也突然睜眼。
蛋蛋悚然驚跳起來,一邊嘶喊着:“詐屍了。”
一邊滾出去老遠,直到被連意的丹田壁給擋了回來。
連意沒好氣的很,二話不說就把它關小黑屋了。
讓它吵她!
說了這許多年,它是該閉嘴、好好休息了。
外面,連外的反應也沒比蛋蛋好哪兒去。
便是有心理準備,連意似乎有異樣。
但一個睡了幾十年都不醒的人,猛然在他面前睜開了眼睛,眼神中還帶着一股子恨之慾其死的狠勁。
那模樣,活像下一瞬就能把面前的一切都毀滅一般。
恰巧,這個時候,連外爲了方便觀察連意的情況,湊連意有些近……
就是這麼剛好,正對上連意那雙眼,連外渾身宛若冰水澆身,“哎呀,娘呀……”
整個人就彈了出去,扒拉在甬道壁壘之上。
連意站起身,一臉嫌棄,就這膽子,真是從小到大也沒變過。
面前這位好歹是和她一孃胎出來的,她嫌棄他也算嫌棄半個自己了。
還有這些年的守護之情。
她到底是嚥下都到嘴邊的嫌棄的話,扭過頭只道:“收拾收拾,咱們回去吧。”
連外愣了愣還沒反應過來。
連意一扭頭,發現他還扒在那壁上呢。
她無奈的緊,只能問:“怎麼了?”
連外仔細看了連意一眼,總算確認這就是連意,有些不可置信,想問又不敢問:“你好了?”
連意看他一眼,見他眼中擔憂之色明顯,心中一片溫暖。
她緩了緩口氣,難得尋出那麼點溫柔之色,對連外和顏悅色起來。
“嗯。”
萬語千言也不需要說了,只這麼一句,連外就懂了連意的意思。
他露出久違的爽朗笑容,全身放鬆下來,從那壁上下來,和連意並肩站在一處。
“這纔對嘛。有甚好難過的?”
“大不了,那仙界不好,咱們不去就是了。”
連意笑笑,既然想通了,便是當真不在意了。
她煞有其事的點點頭:“是啊,咱廣眉星域有甚不好的,何必去那仙界找罪受。”
連外眨巴眨巴眼:“你認真的?”
連意瞥了他一眼,毫不留情的嘲諷:“這你也信?怎麼還和小時候一樣笨?”
連外氣炸,時時刻刻的諷刺他,也就是親姐能幹出來的事。
不過,被連意這麼一打岔,他心裏倒是徹底放心了。
連意是真的想明白了。
他低頭間,突然想到連意剛剛睜開眼睛之時的眼神,又見此時的連意言笑晏晏。
他心中知道連意必是做了什麼決定,連意也必是有了什麼改變和決定。
他沒多問,卻知道:聰慧如她,必是能扛住這些,挺過來的。
再擡眼,那瞭然於心的神色已經盡皆斂去。
他纔不搭理連意呢,他自己聰明的很,需要她詆譭嗎?
他打了個哈欠,就把身子往連意身上一歪:“你個懶鬼,睡了這麼多年,也該夠了,該輪到我了,回去的事就拜託阿姐啦!”
連意一手擰住連外的耳朵,一扭一轉,算是回報他罵她懶鬼一事了。
腳下的步子倒是沒閒着,幾乎是拎着連外,飛快的往外走。
出了甬道,她上下掃了連外一眼,滿意的吹了聲口哨:“喲,你這些年也沒耽誤了?不錯嘛。”
說着話,陣牌上一陣綠光拂過,就感覺整個虹河都涌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