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連意還有些喫力,慢慢的,隨着連意身上五彩霞光流轉,連意越發的得心應手,那被撕扯以及被禁錮捆縛之力,居然真的徹底消失不見了。
而在其中,連意甚至能關閉五感,只做一個不聽不聞之人,任憑風將自己送去它想送她去的地方。
不知過了多久,周遭的風力漸止,連意覺得自己逐漸停了下來。
她睜開眼,瞬間眉毛挑高,難掩驚訝之色。
哪裏還有什麼風眼,她是被帶來了什麼祕境麼?
如今的她躺在一塊無垠的草坪之中。連意坐起身子,從地上爬起來。
她收去全身的防禦,但戒備之心並未降低。
周圍,煙氣濛濛,靈氣隱隱繞繞,遠處的山巒完全隱沒在霧氣之中,看不真切。
連意想用一用神識將遠方之景看清,奈何,神識依然無用。
連意聳聳肩,不用便不用,那就看近處之景便是了。
近處,是一望無際的湖泊,平滑的如鏡面般的水面,連漣漪都不起一絲。
湖邊,芳草連綿似春,圍着湖的是一棵連着一棵的梧桐樹,青青翠翠的立着,妖冶的站在那兒。
但妖冶歸妖冶,妖冶的背後,連意總覺得它們隨時隨地都能活過來一般,像守護這裏一切的衛士。
“鳳棲梧麼?”
連意眯了眯眼,忍不住自語道。
這裏的一切,看似尋常,但若是仔細咀嚼這一份尋常,就會發現背後處處充斥的不尋常。
這梧桐,不是普通的梧桐,而是鳳凰棲息的碧桐。
這梧桐,連枝幹都是碧翠碧翠的,別看長得不大,但從那梧桐的姿態以及樹身上含而不露的光滑就能看出,這些個梧桐,至少得是萬年以上的樹齡。
本就是神樹,萬年的樹齡怕是都能幻化出樹精了。
還有遠方,雖然雲山霧繚,看不真切,可那山霧之中,霧氣連綿,分明有仙氣源源不斷的從山間透出,在加入到這整個空間的靈氣之中,循環往復。
這裏,分明不是普通的靈氣,而是仙靈氣。
而那山間能有新的仙靈氣產生、加入,自然是因爲其上種植着仙草。
能產生大量仙靈氣的仙草,連意只聽過一種,名曰羲霽靈草。
伏羲,遠古上神,創世而出,主掌世間氣運,後身化仙草,永生永世哺育世間億萬生靈……
他之所化仙草,便是羲霽靈草。
這種堪比仙靈石的靈草,自然彌足珍貴,便是如今的仙界,也只聞其名,根本找不到一株。
如今可倒好,竟然長的滿山滿谷都是麼?
這究竟是個什麼地方?
若不是連意還有理智,自詡自己這運道,自來是有什麼壞事都能被想到,苦事、重事必須是她幹,這等好事,怕是輪不上她。
秉持着這般的想法,連意纔不至於認爲自己已經來了仙界。
可若說不是仙界,這裏又該是何地?
莫不是什麼祕境?
環顧完了四周,連意終於將目光幽幽定在湖心處。
那還有看起來就很不尋常的。
湖中央處,站着一個人,那人臨空站在水上,鞋履如在平地,不僅穩穩當當,那水過而不浸沒,竟是一點溼氣都未有。
從連意來此,他就一直側對着她,動作紋絲不動,左手拿着個酒壺,右手擎着一釣竿,雪白長衫,同色系的髮帶,腰間還彆着一根翠笛,好似天地間只有他一人,外界外物,所有一切也不如他面前垂釣之事重要。
這人全身一點氣勢都不露出,如古井深潭,毫無波瀾。
連意心中已有判斷,這人十之八九又是什麼大人物吧。
這人已是奇特,還有更奇特的。
這人站立的身側,依然是湖心處,平穩的湖面原本是深不見底,可是卻突兀的見到水下有一物倒伏着。
觀那形那狀,很輕易就能看出,這……是一條船。
一條沉了的船。
沉舟啊?!
連意只覺得此景突兀。
明明本來像是一處仙家祕境,很是寫意。
如她這般長年累月奔波慣了的人,見到此情此景,便很容易想起以前還在山裏盤桓修煉,喝風飲露的時光。
以前的那般日子,當時的自己只覺得無聊透頂,再回首,卻發現那份安寧和無憂何等的珍貴。
可惜都回不去了。
本來這是一處可以帶給她安寧和共鳴之地,便是不知這裏是何處,連意也不介意多待上一陣。
可是湖心處先是一艘沉舟,沉舟側畔還站着一人,總讓這如斯的美妙畫卷之中似乎添上了些許的憂傷和沉重。
令她不僅皺了眉頭,沒來由的不喜。
她也未動,索性席地而坐,等待着那湖中間的人有所動作。
管他是誰,既來之,則安之。
她留了一絲神識盯着那人和周遭,然後就開始忙自己的事兒。連眼神都沒給湖心人一個。
倒是不久,也不知道是湊巧呢還是刻意,那人突然動了,收了手中的釣竿,回頭看着連意:
“天予陣法!藤仙連意一如既往的優秀。”語氣之中有那麼一絲將露不露的熟稔。
連意眼都未擡,身體內靈氣密密的自動檢索着自己的經脈,沒了蛋蛋,這些活計她得自己做,萬一哪裏裂了,她得及時的修補……
大佬也沒她自己的身體重要啊。
對於湖心人一句話就點出她的身份和來時她“隨波逐流”之後,身上的那兩層防護是天予陣法一點意外都沒有。
只是,能同時認出天予陣法和她的身份之人,在如今這般的祕境之中,連意覺得有些意思。
這天予陣法算是她在年幼的時候就被激發的天賦神通了,當年在拜山橋之中參加入宗選拔之時,聽說她就是因爲這忽然被激發出來的天予陣法被師父任遙飛一眼看中。
“閣下是誰?是這一處的主人麼?”
那人笑着否認:“吾不是。”
連意終於擡眼:“那您是哪位?”
就聽那人沉沉答道:
“吾已是沉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