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雨馳忙完這些,又看了看還在副駕傷感的楊米,問:“到底怎麼了一出人家小區就悶悶不樂的。”
“唉我聽了三位前輩的話,心裏不舒服。”楊米說着,還找陸雨馳要了一支菸。
“嗯我覺得說得好的啊。”陸雨馳不太明白,抽出兩支菸遞給了楊米一支。
“是好的,說得一點兒錯兒都沒有。你當然覺得好,他們說了那麼多,不是誇貓哥、就是誇你。我也知道人家說得對,所以心裏纔不舒服。”
聽楊米這麼說,陸雨馳回想了一下三位老師的話,也就明白了楊米的意思。就像楊米說的,正因爲他們說得沒錯,所以楊米纔會不開心。
因爲他們三位的話中,有很多就像是在打楊米的臉。比如他們提到的臉都不會動、沒有演技的流量明星,再比如不負責任的劇組拍的爛片等等這些問題,正是楊米這些年飽受的非議。
陸雨馳眼中一向沒心沒肺、二二乎乎的楊米,此時居然幽幽地說着:“我覺得我也會演戲,可仔細想想確實拍了些爛片兒。而且這些年觀衆對我的關注,也確實不是在哪部戲、哪個角色上,而是我的哪條緋聞、哪衣服,嗯還有我的腳臭。”
“真的臭”
“你”
“不是、不是,嘿,我是說誰也不是完人,活在這世上,誰還沒點兒非議呢很正常,別想太多。”
“是,誰還沒點兒非議呢。可我是個演員啊,你看看人家對我都是什麼稱呼,流量明星、帶貨女王,呵,連非議都沒在我的職業上。
德亮老師也有非議,說他演誰都是康熙。不說那些非議有沒有道理,可那正說明他把康熙演到位了。遠征老師因爲演的那個家庭暴力的男人也被觀衆罵,明啓阿姨演容麼麼也被觀衆罵,可那都是說明演的角色太傳神了,讓觀衆都分不清戲裏戲外了,正說明人家演技好。
如果人活在世上必須遭受非議,我希望是這類非議。可事實上我演的就全是爛片兒演得好的,就是劇本兒好合着好的怎麼着都跟我都沒關係,壞的一樣兒都跑不了我,你說我多失敗”
“你也別這麼說,知道爛片兒以後不接了就行了。”
“唉你不懂我們這行裏的事兒,我也無奈啊。他們三位老師剛纔不也說了,現在從投資人那兒就沒幾個要正經拍戲的。現在的電影市場太火爆了、虛高,很多投資人能認識女星、能跟地方官員搞好關係、能圈點兒錢就行。他們投資的就是爛片兒,那我演起來當然也就不那麼認真了,無奈啊”
“無奈個蛋啊你這麼說就不對了,人家李雪健老師哪一部戲是爛片兒劉歡老師哪首歌兒是口水歌兒什麼無奈還是你願意接,缺那點兒錢啊”
“缺啊。”
“啊”
“你知道對賭協議嗎”
“廢話,我經商這麼多年,能不知道那個嘛”
然而,陸雨馳理解的商業上的“對賭協議”和楊米說得娛樂圈裏的,還真不太一樣。
楊米給陸雨馳解釋了起來。
首先陸雨馳說“不接”很輕巧,但是對於楊米這樣的年輕演員來說,“不接”就意味着得罪人。因爲很多投資人、商人,都是有連帶關係的,得罪了一個,往往就得罪了一條關係鏈。
如今的楊米尚且如此,何況剛出道那些年,“不接”二字,她還真不敢輕易說出口。這幾年倒好了很多,但那個“對賭協議”又成了關鍵問題、成了困着她的一座牢籠。
陸雨馳概念中的“對賭協議”,跟賭博沒有任何關係,是一種商業行爲。若直譯過來,應該是“估值調整機制”,相當於是一種變相期權,爲了保障投資人的利益、降低投資風險。
這麼說顯得高深,其實舉個直白點的例子。
比如說甲有錢、可不會做飯,乙說自己手藝很好,能做。於是甲出錢購買食材,讓乙去做,做好了兩人一起分享這頓美食,甲也心甘願。
可這就產生了一個問題,如果乙不像自己說得手藝那麼好、做不好這頓飯怎麼辦甲豈不是花了錢、又沒得吃了
所以甲提出要求,乙做得好一起喫沒問題,要是乙不但做不出美味佳餚、甚至做出的東西都沒法吃了,那麼比如甲花了一千塊買這些食材,乙甭多了賠個二、三百,起碼倆人折騰了半天、能一起出去喫一頓。
公平合理吧也不過分吧
但楊米說的他們娛樂圈的“對賭協議”,卻變了味,成了真的賭博。
投資人都是商人,可是娛樂圈的藝人大多都不善於經商、甚至沒有商業基礎知識。其中有些藝人急功近利,希望儘快斂財、儘快擴大自己的知名度,拉投資的時候不會考慮合約的合理、也不會規避風險,恰恰讓希望利益最大化的商人看到了機會。
還是用“甲乙”想喫這頓飯舉例,甲出資一千,乙做出的食物不但要甲覺得好,還得能吸引很多人願意花錢來買,這時候甲依然願意跟乙分享這頓美食。
但如果乙做出的食物,達不到這種要求,甲對乙不但要求全額賠償、甚至會加價,並且即便乙賠償了,甲也不會帶着乙一起出去喫飯,換句話說乙賠得那叫一個徹底。
而且他們彼此簽下了這樣的“對賭協議”,藝人們卻忘了他們自所處的環境是多麼複雜。你把“飯”做好了容易,可娛樂圈裏做好的“飯”,未必賣得出去。
先不說有多少人會給你搗亂,藝人自的形象就受到了太多的因素干擾。而有人搗亂、形象受損的結果就是藝人的“飯”做得有多好,也賣不出去。賣不出去,就得付出高額的、並不那麼合理的賠償。
一個廚子欠了賭債也好、拋妻棄子也罷,只要他手藝不減,他做的飯菜就不會受到影響。可有一些藝人,昨天還風光無限,今天卻成了“過街老鼠”,這裏變數太大。
藝人也知道變數太大、賠償又太高,所以簽下了這種協議,就只能趁着自己還有價值拼命多接戲,這樣一來質量從何保障
這就是楊米說的“牢籠”和無奈,而陸雨馳卻說:“我沒聽出這是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