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瑾在辦公室，剛剛把手裏這杯滾燙的茶喝完，洛離便開口道，“你去派出所把夫人給接回來吧……”
“哈？”周瑾一懵，因爲這句話是在她喝完杯子裏的茶，放下杯子之後，洛離立刻說的。
好似之前就已經處理好一切……
一直忍着不說，只是出於禮貌，等她喝完這杯茶。
周瑾兩頰通紅，覺得是自己佔用了時間，特別特別不好意思，所以在放下杯子之後，迅速拿起自己的隨身小包，戰戰兢兢地問道，“現在嗎？”
“對，”洛離覺得有點好笑，他平常跟在厲風爵身邊，打交道的都是富家千金或者各種明星，他好似就沒有接觸過像是周瑾這樣的人。
挺有趣的……
讓人忍不住逗弄的同時，又特別容易引起人的憐惜。
就像現在……這樣畏縮的目光，看着就像是受驚的了家養小倉鼠，帶着一種別樣的可愛。
“你先去把夫人接出來……切記，不要告訴她，你來找過我們的，免得她想太多……”
洛離說話有理有據，周瑾本就是容易相信別人的性格，聽洛離這般說得振振有詞，更是覺得他是真的爲了顧曉曉好，當即點頭答應。
“好，那我們現在就過去……”
洛離說完，周瑾站起來的同時，厲風爵也站起來了。
“嗯？老大你也一起嗎？”因爲之前厲風爵一直都沉默着，洛離還以爲，厲風爵這是不想去那種地方，等着他把顧曉曉帶到他的面前，所以這突然看見厲風爵站起來，洛離愣了幾愣。
厲風爵卻是沒有回答洛離這句話……
只是擅自走了出去。
用行動表示了他的心——
他其實比任何人都迫不及待。
沉默，不是代表不想，而是……他也緊張了。
回想和顧曉曉之前並不愉快的最後一次見面……
也不知道這一次，該用什麼樣的姿態去見她。
*
*
派出所，
拘留室外，
“怎麼突然就放我出來了？”
顧曉曉有點懵，因爲上午周邦天來見她的時候，還是一臉愁苦，似乎事情已經到了窮途末路的地步。
說實話，那並沒有在顧曉曉的意料之外……
證據不足，這一點，就是她們的死穴。
所以從一開始，在被警察敲門的時候，顧曉曉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
突然就被放出來，走出那冰冷的空間，顧曉曉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他撤銷立案了……”來的一路，周瑾還在想着該用什麼樣的表情面對顧曉曉，才能讓自己顯得很自然，才能不被顧曉曉看出自己其實在一本正經的說謊。
可當見到顧曉曉，周瑾發現，自己真的是想太多了……
看着顧曉曉這些天明顯憔悴下去的臉頰，疼惜佔據了所有情緒……
幾乎在看見顧曉曉從那一羣人之中走出來的時候，周瑾眼淚就忍不住了。
她本不該受這些苦的……
“工作室突然有一個妹子願意站出來指控他，他害怕了，所以就撤銷立案，息事寧人了……”
這些臺詞，是來的路上，洛離告訴周瑾的。
本來周瑾還在想，自己沒有經過曉曉的同意，擅自去找她的家人幫忙，是不是不太好……
如今卻是痛恨，自己沒有在顧曉曉出事第一天，就去她家裏找到這本結婚證，然後找到厲風爵，早點讓顧曉曉脫離苦海……
“嗯，果然是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他總有一天會遭大報應的，”顧曉曉說着，拍了拍周瑾後背，“不要哭了，我不是沒事了嗎？”
“這段時間辛苦你了……”明明顧曉曉比周瑾小一歲，在周瑾面前，她卻更加像是一個大姐姐，“等會我去洗個澡，換套衣服，帶你出去喫飯，好好犒勞你……”
顧曉曉的話，讓周瑾莫名覺得羞恥。
其實……她什麼都沒做啊……
最後幫了顧曉曉的，並不是自己。
周瑾吸了吸鼻子，從顧曉曉肩膀上擡起頭，擦了擦臉上的淚珠，努力揚起一抹笑容，“你還是好好休息吧，我不要你犒勞……”
她本來下一句還想說，說顧曉曉自己也沒錢，與其請她喫飯，不如給自己肚子裏的寶寶存點奶粉錢吧。
可轉念一想……
顧曉曉並不缺錢。
她旅行箱裏的那張金卡，還有哪位長得帥還牛逼閃閃的老公……
周瑾看着顧曉曉，突然意識到，其實……她和顧曉曉，或許根本不是一
個世界的人。
這次相遇，不過是機緣巧合……
兩個人註定是彼此生命之中的過客。
“怎麼了？”周瑾出現少有的沉思狀態，顧曉曉笑了一下，捏了捏周瑾的臉，“是不是傻了？突然一副傻愣愣的狀態……”
“沒有……”
周瑾強笑了一下，反過來摟着顧曉曉，“我們快出去……”
“這個地方，站着就讓人心裏不舒服，”周瑾說着，又開始陷入自我想象之中，“剛纔我就應該帶個火盆過來……老一輩有那種習俗，踏火盆，就可以驅散之前的晦氣……”
“噗……”顧曉曉本來還繃着臉，因爲這些天的生活，的確讓她感覺自己無論是精神方面還是身體方面，都很不好。
之前周邦天來看她，爲了讓周瑾放心，心裏憋着一口氣，還能強打起精神……
如今終於重見天日，卸下一身防備，那口氣似乎也鬆了，整個人完完全全被疲憊侵佔着，讓她不管做什麼都安靜特別力不從心。
周瑾這句話，卻是讓顧曉曉不由發笑，“就算你敢帶，我可不敢踏……”
“這種莫名其妙的風俗，會被人笑話的，”顧曉曉說得很認真。
周瑾反駁地也很認真，“爲什麼就會被笑話？”
“這是傳統風俗，我們年輕一輩，應該好好傳承下去纔好，不是嗎？”周瑾說得頭頭是道，“不然，再過幾十年，就沒人記得這些了……”
“嗯，”顧曉曉看周瑾說得這般認真，便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在我在這裏等着你……等你去買個火盆，我再出去？”
“切！”聽出顧曉曉話裏的揶揄成分，周瑾氣得伸手就要去揍顧曉曉，“你取笑我……”
“我這明明說得都是大實話……”
“風俗什麼的，本來就需要靠大家傳承……”
周瑾嘰嘰喳喳，這一條冗長的走廊，伴隨着她的聲音，走得似乎也不是那麼寂寞……
至少，比顧曉曉一個人孤零零來的時候，好多了。
顧曉曉深吸一口氣……
解脫了啊……
她之前都不敢抱這樣子的希冀，因爲害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現在終於呼吸到新鮮的空氣，燦爛的陽光，才知道，自由的可貴。
顧曉曉張開雙臂，就要做出一副重獲新生的姿態，身旁卻是陡然想起一記耳熟的聲音，“曉曉……”
嗯……
應該是自己的幻覺吧？
顧曉曉微笑着，並不打算理會，直直地就往外走。
然，那人卻是不給她逃避的機會，抓住她的手臂，一把就把她拽回來了，然後，如同面對一個失而復得的珍寶一般，緊緊抱住，唯恐一放手，她就消失不見。
“曉曉……”
厲風爵把臉埋在顧曉曉的頸窩處，天知道，即使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料想顧曉曉剛從拘留室出來的樣子不會特別光鮮，可看見她這幅模樣，心還是僅僅揪在一起。
然而，鋪天蓋地的愧疚，席捲而來……
是他沒有好好保護好她……
是他給了別人傷害她的機會……
哪怕現在他去找人把那個傷害顧曉曉的人大卸八塊，顧曉曉受的委屈，也已經存在了。
厲風爵氣得都恨不得打自己幾個打耳光，這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他要保證，從今以後，好好保護好曉曉，再也不給別人傷害顧曉曉的機會！
卻不想，顧曉曉在他懷裏安靜了一分鐘後，用異常冷靜的聲音道，“厲總，你還是放開我吧……”
“我在那裏面，都好多天沒洗澡了，會弄髒你的……”
顧曉曉聲音平靜無比，聽着不像是控訴，也不像是抱怨，而是在冷靜的和厲風爵劃清界限。
厲風爵一愣，假裝沒有聽到顧曉曉這句話，繼續執着地抱着顧曉曉，就是不讓她抽身。
顧曉曉在說完這句話後，見厲風爵還不鬆開，卻是陡然失去了耐心，“您放開我……”
“這裏是警局門口，我不想把場面弄得太難堪，”顧曉曉說話聲音不算輕，在一旁的洛離和周瑾也聽到了，偷偷打量着厲風爵的臉色，暗暗爲顧曉曉捏了一把汗。
厲風爵卻是在思考幾秒鐘後，聽話的鬆開顧曉曉，“那好，我們換個地方，再慢慢談。”
“我先帶你去洗個澡，休息一下，”厲風爵說着，給洛離使了一個眼色，示意洛離去開車。
顧曉曉卻是根本沒把厲風爵的話聽在耳裏，擅自走到路邊，就開始攔計程車，“我和你已經沒有什麼好談的了。”
“所以我也不需要你替我安排我都行程，”顧曉曉說道，恰好一輛計程車停下，顧曉曉幾乎是半點猶豫都沒有，拉開車門，直接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