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佳微躲在轉角處，看向曹芮綺的身後。
好戲來了。
章竟澤聽見蕭芸說章老爺子在大堂被人欺負，電梯都不等直接邁着頎長的腿一路狂奔到了一樓，沒想到向來威風凜凜的首長此刻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揪着衣領擦拭她臉上的污穢。
章竟澤頭一回露出兇狠的神情，他上前掐住曹芮綺的手腕：“曹芮綺，你在幹什麼！”
曹芮綺聽出了是章竟澤的聲音，背脊頓時僵住了，一動也不敢動地杵着，另一隻手伸開五指拼命想要遮住鬼畫符似的臉蛋。
蕭芸跟在章竟澤後面，瞧見曹芮綺的手腕被他掐得快要斷掉的樣子，心裏直呼老闆幹得漂亮！她還衝着曹芮綺比劃了個挑釁的舉動。
透過指縫曹芮綺看見了她臉上的得意，心裏恨得巴不得將她碎屍萬段，隨後對上章竟澤的灼目，想起臉上的妝容，她真想挖個洞鑽進去。
“大孫子，就是她，她剛纔想揍我！”章老爺子惡人先告狀，明明是他頑劣考驗曹芮綺在先，現在倒打一耙反咬她一口。
“大……大孫子？章老爺子？”曹芮綺徹底愣住了，她原以爲章竟澤會如此動怒是因爲她對客戶不尊敬，解釋一番就沒什麼大問題，畢竟是這個老不死，啊不，章老爺子犯渾在先，可他怎麼就是章竟澤的爺爺呢？
她嫁入豪門的夢想、她想要爬到章竟澤牀上的夢想，全毀了！毀在了她暴躁的脾氣上！
宋佳微聽見心碎的聲音，看着曹芮綺緩緩垂下的手臂，她心裏真是爽翻天。
這種人就叫自作自受，幹得了這行就要有一顆鑽石心，不論客戶如何蠻橫無理，他們都是上帝，在客戶面前，就不要把自己當人看待。
章老爺子嗯哼了聲，脫掉髒兮兮的衣服，一臉你老總是我孫子，看你這孫子怎麼辦的神情。
曹敏聞聲而來，沒想到他潑辣嬌蠻的寶貝妹妹這回竟然撒潑撒到章老爺子身上，這下章竟澤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他忐忑不安地跑到章竟澤身旁，看着曹芮綺臉上亂七八糟的水漬，再看看地上的兩個水杯以及章老爺子手中沾滿化妝品殘渣的衣服，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麼情況了。
曹敏狠狠地剜了眼這個不懂事的妹妹，忙朝章老爺子鞠了個躬：“老爺子，我是曹芮綺的哥哥，妹妹有眼無珠弄髒了您的衣服還和您爭執，是她的錯，我代表她真心向您道歉，您要怎麼懲罰我都接受！”
他深深地鞠着九十度的躬，章老爺子不原諒曹芮綺，他就不起來。
曹敏知道章老爺子是首領，會有着首領的氣魄和度量，暗暗揣測他已經足夠誠心了，老爺子應該會放他們一馬，大不了就替他把衣服送去幹洗完事。
殊不知曹芮綺攤上的是一個不按套路出牌的首領，他把髒衣服扔到曹敏的頭上，洪亮的聲音響起：“誰讓你道歉了？誰做錯事就讓誰道歉！”
曹敏一聽這話就知道有迴旋的餘地，章老爺子既然給他們這個臺階下了，他們必須順從。
拉了拉曹芮綺的衣襬，曹敏示意她趕緊道歉。
但曹芮綺也是個有脾氣的主，她打掉曹敏的手說：“憑什麼我道歉？是他撒野在先，給他斟了兩杯水全往我身上潑！就算是老人家也不能這麼倚老賣老吧！”
章竟澤聽了曹芮綺的話大概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老爺子肯定又在給他考量媳婦，前幾天才試探了宋佳微，今天又試探曹芮綺，真想把他身邊的女人都試個遍？
“小綺！”曹敏真是恨鐵不成鋼，耍個性也不分場合？萬一章竟澤把火撒到他頭上，兄妹倆就等着一起失業吧！
“哼！”曹芮綺扯開曹敏抓住的衣襬，讓她道歉？不可能！
“給我道歉！”曹敏怒了，拉過曹芮綺發手臂，曹芮綺喫疼地倒吸一口涼氣，他才發現她被章竟澤抓過的手腕烏青烏青的。
看來總裁是真的生氣了。
“行了，既然她不願意，就別爲難她，小澤，你說這件事該怎麼辦？”章老爺子雙手合攏放在膝上，目光望向章竟澤。
宋佳微看戲看得一個過癮，她挺同情章竟澤的，有這麼一個活寶爺爺，捅了簍子還要佔理，讓章竟澤裏外不是人。
讓曹芮綺道歉吧？這是明擺着就是章老爺子無理在先，潑了人家一身的水，她這一道歉，別人該怎麼看這個總裁？
但他又不可能讓自己的爺爺去道歉，這就難辦了。
章竟澤從老爺子手中拿過衣服，塞到曹敏手裏說：“乾洗了以後送到我辦公室，帶她去整理整理，今天放她一天假。”
嗯，聽起來挺大度的，然而他和章老爺子就這麼把道歉躲過去了？
這倒是讓曹芮綺和曹敏都感到意外了，章竟澤不是號稱心狠手辣？就這麼把他們放走？不追究了？
兩人還沒有動靜，章竟澤生起不耐：“還不走？”
潑墨的眸子裏有着隱忍的火苗，他不是不生氣，只是道理不在他這邊，在佳信，還是得講理的。
“好，好。”曹敏拉着曹芮綺的衣袖，邊拖邊推拉着她往衛生間走去。
“哎，哎，怎麼這就讓她走了？小澤，她還沒道歉啊！”章老爺子可不依了，曹芮綺不道歉，他的老臉要往哪兒放！
“你捉弄別人還要別人給你道歉？”章竟澤走到他的跟前說：“你怎麼一個人跑過來？耗子呢？”
“我是過來找大孫媳婦的！”章老爺子這纔想起正事，周圍看戲的人不少，怎麼沒看見宋佳微？
大孫媳婦……
宋佳微汗顏，戲已經散了，沒什麼可看的，於是她和蕭芸都離開了大堂。
“我大孫媳婦呢？怎麼沒見着？”章老爺子東張西望，就是看不見宋佳微的身影。
“她出去了，還有，她是我的員工，不是你的什麼孫媳婦，耗子呢？耗子怎麼沒和你一起來？”
“吳昊興許還在商場……”章老爺子像做錯事的孩子一樣，眼神心虛地閃躲着。
中午他和吳昊一起出來喫飯，她忽然心血來潮想到佳信看看宋佳微，順便物色其他孫媳婦，給章竟澤挑老婆嘛，就得像買衣服一樣精挑細選、貨比三家，多看幾個總不會虧。
於是他就嫌吳昊在會礙手礙腳，再次以買菸的藉口把他打發掉，並告訴吳昊早點買回來，說他就在原地等着，這會吳昊估計急京科苑，正躊躇着該不該給章竟澤打電話。
結果試探到了曹芮綺，使得章老爺子對宋佳微是更喜歡了，已經認定了她這個孫媳婦，就是郎無情妾無意，他也非把兩人湊合到一塊不可。
“你又欺負耗子老實了。”外出辦事的助理剛好回來，章竟澤讓他把老爺子帶到辦公室去，他則撥打着吳昊的電話。
“他這不叫老實，叫傻不拉幾的，別人說什麼就信什麼，早晚被騙個精光。”
“他信你是因爲尊重你、仰慕你。”章竟澤尾隨着輪椅走進電梯，三人一起回辦公室去。
曹芮綺被曹敏拉着一路直奔洗手間，到了洗手間門口她忽然停住了腳步。
曹敏回頭，以爲曹芮綺氣不過還要找章老爺子理論，鐵青着臉問：“怎麼了？”
語調是冰涼的，不復以往對她的柔情似水。
曹芮綺一頭扎進他的懷中，腦袋埋在曹敏厚實的胸膛上，斷斷續續的啜泣聲傳出：“嗚嗚……老不死的怎麼就是總裁的爺爺呢？我今天這樣和他大鬧一通，章家肯定不喜歡我了，我怎麼辦啊？哥……嗚嗚……”
曹敏一把扯開她，把她推到盥洗池前強迫她照鏡子：“你看看你像什麼樣子？就這副鬼樣你還想嫁入豪門？別說章竟澤了，就連我也看不上你！”
他一反常態地罵着曹芮綺，哥哥忽然的驟變讓她措手不及，只好愣愣地看着鏡子裏的自己。
“都怪我，是我太寵你，看看現在你嬌縱成什麼模樣？”
兩行清淚劃過烏黑的印痕，混雜着臉上的粉黛滴落在盥洗臺的黑色大理石上，粉白的混合物散開與其他水珠迅速混合。
“哥哥，我該怎麼辦？我是真的喜歡總裁，在佳信這麼多年了，我喜歡他這麼多年了……”曹芮綺捂着臉，猛然跌坐在地上，雙肩不斷地抽搐着。
曹敏到底還是寵愛這個妹妹的，看她哭得梨花帶雨的模樣他心老疼了，蹲下來輕輕擁着她說：“不要被路上的絆腳石慌了神，記住你最初的目的，一步步爬到章竟澤的身旁，他不是錙銖必較的人，只要你成功了，身上的光芒足以遮蓋那些不顯眼的污點。”
章竟澤只在乎成功，不在乎成功的手段，在他的眼裏，社會就是一條巨大而又繁長的食物鏈，只有勝者，輸的，只配被人吞噬得一滴不剩。
而誰又會在乎你是怎麼喫的呢？
曹芮綺抓住曹敏的衣袖，渙散的目光逐漸聚精到了光可鑑人的地板瓷片上。
她一定要當上組長！讓章老爺子親眼看看，她是怎麼一步步嫁入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