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屋子的人有說有笑地嗑瓜子、看電視、扯家常,還有學會走路不久的小孩磕磕碰碰地學跑步,滿屋子上下亂竄。
蕭芸也驚呆了,就連過年的時候也沒這麼熱鬧,今兒個是都跑來八卦來了?
儘管趙逸見慣了大場面,但這種七大姑八大姨的聚會,還是頭一回,屋內亂糟糟的吵雜不已,令他的額頭冒出絲絲冷汗。
蕭媽媽見蕭芸真的帶回來了男朋友,而且這個男人還相貌堂堂儀表非凡,她欣喜若狂地迎了上去:“小芸,這麼快就到了?平時不都是晚上纔回到的嗎?”
趙逸內心有些煩躁,但二十多年來的紳士禮儀使得他幾乎是本能反應地說:“伯母您好,我叫趙逸。”
“哎,哎,小逸,真帥,孩子他爹,快過來!”蕭媽媽拉過來一個失去雙臂的男人,給趙逸介紹道:“他是小芸她爹。”
男人的臉上佈滿歲月的滄桑,他慈眉善目地衝着趙逸笑了笑。
“伯父。”趙逸乖巧地喊道,一點也看不出流連花叢的壞心眼。
“姐,趕車累壞了吧?快坐下歇歇,我給你倒杯水。”一個衣冠楚楚穿着樸素的大男孩走到蕭芸面前,替她拎過包包牽着她的手做到小板凳上。
他是蕭芸的親弟弟,名牌大學生,蕭俊。
蕭芸寵溺地揉揉他的發頂:“不累,我們開車回來的,累的是他。”
趙逸笑道:“是啊,你姐姐在我車上打的鼻鼾都快串成曲兒了!”
蕭芸是第一個在他面前絲毫不顧形象,矇頭大睡鼻鼾連天的女人,趙逸對她的坦蕩心服口服。
蕭芸被他說得漲紅了臉,結巴地說:“你、你才鼻鼾成曲兒,杵那幹嘛?趕緊來坐!”
“你這孩子,說話還是不過腦子!”蕭媽媽訓斥了蕭芸一句,蕭芸努努嘴,拿起桌面上的珍珠李扔進口中。
果然還是家裏的水果味道正!純天然,無添加!
蕭爸爸開口道:“小逸是吧,別光站着,你看那孩子就顧着自己喫,來來來,快坐下喫水果。”
“哎,好勒,對了,伯父伯母,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小小見面禮,希望你們喜歡。”趙逸將手中幾袋幾袋的東西放在飯桌上,然後搬了張小板凳坐在了蕭芸身旁。
兩位老人不識字,把蕭俊喊了過來看看都是些什麼,說能喫的中午就給拆出來做給大夥一起喫。
蕭俊把削好的水果塞到蕭芸手中,擦乾淨雙手拿起一袋袋補品念着:“阿膠、燕窩、雪蛤、長白參、貴州茅臺……”
蕭媽媽驚呼,走到蕭俊身旁隨手抄起一袋燕窩說道:“阿膠?燕窩?雪蛤?”
蕭俊點點頭。
“天!”蕭媽媽手都顫抖了,這就是電視上那些動不動就成千上萬的補品?一袋都快頂上她家俊兒半年的伙食費了!她把東西拎起塞到趙逸懷裏:“你這孩子,怎麼能這麼破費?來就來了,帶這麼貴重的東西,真是……不行不行,拿回去退了,掙錢多不容易!”
這是繼宋佳微以後第二個推辭他禮物的人,怎麼現在想送個禮物都這麼難了,他也很絕望啊!
趙逸把補品給推了回去:“伯母,這是一點小心意,您就收下吧,不值什麼錢,我聽蕭……芸兒說你們倆老身體不太好,年輕的時候吃了太多的苦,現在人到中年了你們得好好補補身子,我是特意買來孝敬你們的。”
蕭芸睨了他一眼,這人的信口胡謅還真厲害,她什麼時候說過那些話了?
蕭媽媽是地地道道樸實的農村婦女,哪能收下這麼貴重的東西?
她又給推回去說:“不行不行,這太貴重了!”
這時有個親戚看不下去了,說:“你啊,未來女婿願意孝敬你就收着,我都想我女婿這麼孝敬我,小芸有福氣,找了個這麼有錢的老公,你們兩老啊也能享享清福了。”
誰知蕭爸爸卻一本正經地說:“說的是什麼話?我們蕭家雖然一窮二白,但是我們從來不貪別人的錢,不管多苦多難我們都可以自力更生,憑自己的本事活着!”
蕭爸爸是怕蕭芸會在趙逸面前落了個貪財虛榮的壞形象,都說一入豪門深似海,他可不想寶貝女兒將來嫁過去受氣,也算是警告蕭芸以後絕對不可以拿趙家的錢救濟蕭家,免得被別人嚼舌根子。
趙逸到底是情場公子哥,說起話來好聽得如同村頭榕樹上的黃鸝鳥:“伯父說得對,況且以芸兒的能力,養活自己過上好日子綽綽有餘,你們是沒有看見,她工作有多厲害,可是她們小組的一把手!”
蕭芸皺眉瞪了他一眼,提醒他吹牛不要吹得太誇張,否則她到時候圓謊都圓不過來。
這話拍得蕭爸爸心裏舒坦,他得意地揚起下巴:“那必須,咱的閨女不可能差。”
變質。”趙逸說道。
蕭俊冷酷地瞅了他一眼:“我叫蕭俊。”
然後抱着一大堆補品走進廚房。
趙逸滿臉錯愕,他這是被一個小屁孩給嫌棄了?
疑惑地望向蕭芸,後者無害地衝他甜甜一笑,表示讓他不要和小孩子一般見識。
蕭家兩位長輩對趙逸的滿意溢於言表,他的大氣和對蕭芸的維護,讓兩老很是放心。
見蕭家兩個老實人沒什麼意見,輕輕鬆鬆就讓趙逸過關,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可就按捺不住了,紛紛圍上來對趙逸進行第二波攻勢。
“你們開車回來的,開的是啥子車喲?”
“凱迪拉克……”
“凱啥?嘛玩意?多少錢啊?”
“凱迪拉克……小車……一百來萬……”
“啥玩意?一百萬!都能買下咱村咯!姓趙滴,你咋這麼有錢捏?該不會是幹違法滴買賣吧!”
“不是我有錢,錢都是我爺爺的……我家是開大商場的……”
“大商場?就是電視那嘎哈里面,有倍兒多碎花裙的旮瘩?”
“可以這麼說……”
“你這哈子有錢,咋會看上咱家小芸?”
“她心地善良……”
“就這麼簡單?莫得啥子陰謀?”
“能有多複雜,這是生活不是韓劇……”
蕭芸對被口水炮彈輪番轟炸的趙逸投去求饒的目光,拉過蕭媽媽問:“媽,我帶男朋友回家,你幹哈弄得比過年還熱鬧?”
蕭媽媽笑得慈祥:“我和你爹就隨口和你姨子姑子說了句你今天要帶對象回來,她們就往家裏搬了木凳擱咱家等着你們,說是不能讓咱家閨女遭欺負,要來看看是個嘛子人。”
蕭爸爸也說:“甭和你姨子姑子她們計較,也是怕你遭欺負去咯,都是爲你好!”
“行行行,爲我好。”蕭芸無奈地扶額,平日裏怎麼就不見她們像現在這樣和諧融洽?這些七大姑八大姨哪是來替她坐鎮的,分明就是想看看她這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婆,到底撿了個什麼歪瓜裂棗回來,擱蕭家等着看她的戲呢!
直到傍晚五點多,七大姑八大姨輪番轟炸完了,一個接一個地撤退,得回家做飯去了。
趙逸顧不得油膩不油膩,筋疲力盡地趴在飯桌上喝水,三個女人一臺戲,他今天總算是見識到了。
這哪是戲啊,分明就是古時候逼迫招供的酷刑!
蕭芸拍拍他的肩膀問:“還好嗎?”
趙逸歪過腦袋斜視着她:“能好嗎?你這一百塊真不好賺。”
“看來沒什麼大礙,還能貧嘴。”收回手臂,蕭芸挽起衣袖朝廚房走去:“你歇着,我去幫幫忙準備晚飯。”
趙逸點點頭,閉上眼打算眯一小會。
“起開,擦桌子準備喫飯了。”
趙逸剛進入淺眠,蕭俊就拎着一塊抹布推開他搭在飯桌上的手臂,仔仔細細地擦起飯桌來。
她連連打了幾個哈欠,坐在小板凳上歪頭歪腦地再次閉目養神。
沒誰多久蕭俊又提着掃帚出現在他眼前,農村的掃帚都是用枯樹枝捆綁成的,蕭俊用着掃帚一把拍在趙逸的小腿上,痛得他擡起腳來回揉搓着小腿。
蕭俊冷嘲熱諷地說:“真是嬌貴。”
“你!”趙逸本想爆發,但是想到蕭芸,還是作罷,免得給她添麻煩。
趙逸怒視了蕭俊一眼,拍掉褲腿上的灰塵離開小板凳,走到不知是什麼木材製作的木沙發上,腦袋往後枕。
這回他沒什麼可搗亂的了吧?
眯了將近十分鐘左右,蕭俊陰魂不散的聲音再度從他腦袋上響起:“起來,我要擦沙發了。”
睜開眼,蕭俊正抱着一盆清水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他,這種感覺令他不爽。
“我說俊……”在蕭俊的冷眸直眉下,趙逸改了稱呼:“蕭俊,我是哪裏踩到你的尾巴了嗎?爲什麼一直針對我?”
蕭俊冷哼一聲,放下鐵盆擰乾水裏的抹布擦拭着木沙發說:“有嗎?”
趙逸好笑地看着他說:“沒嗎?”
他把抹布翻了一面繼續擦拭,都不用正眼看趙逸:“沒有。”
臥槽,趙逸這回真是哭笑不得,這個幼稚的大學生,他趙逸哪裏得罪他了?
好不容易送走七大姑八大姨,看這情況,該是“小舅子”發難了?
趙逸真是叫苦不迭,早知道就不趟這趟渾水了,好端端的報什麼恩呢?
竟然自己挖坑給自己跳,還真是閒着沒事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