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佳微懷裏是一摞被褥,把上半身嚴嚴實實地給遮住了,她似乎沒有聽到腳步聲,微弱的聲音從被褥後傳來:“章竟澤?”
她總算明白爲什麼新家的租金這麼便宜,樓上是易城章家大少爺,易城人要麼急着拍他馬屁,要麼對他避之不及,房東恐怕裝修以後才知道樓上是他,擔心什麼時候一個不留神就招惹了這位主,所以才低價出租,也算是破財擋災。
“嗯。”章竟澤背對着她,呢喃的聲音傳來。
“你不出去?”宋佳微繼續問道。
“抱着這麼多東西,你一個人怎麼晾?”電梯門再次打開,章竟澤跨了出去。
宋佳微緊隨其後。
氣氛忽然又詭異地安靜下來,宋佳微面前的被褥逐漸減少,手上的重量慢慢減輕,她看見章竟澤頂着烈日,渾身發光地抖抖被褥,掛上鐵桿並且用旁邊的夾子夾住。
“怎麼?”章竟澤感覺到宋佳微的目光一直粘在他的身上,拍拍晾好的被褥轉過頭。
“謝謝。”
宋佳微不會說,她又想起了那個吻。
“跟我來。”章竟澤把所有被褥晾好後,按下電梯帶着宋佳微下十八樓。
宋佳微鬼使神差地乖乖聽話,脫下鞋子跟在他身後。
章竟澤的家很大,他買下了整整兩層樓給打造成半複式,原本樓盤一層樓有四戶,他把八戶合成一套豪宅,結構也很簡單,客廳上是一件主臥、客房三間,還有一個嵌着玻璃窗可以看到藍天白雲的室內泳池。
但他家並不是宋佳微想象那般豪華華麗,而是十分簡潔的灰白黑色調,期間摻雜着一些深藍或淺藍的擺飾,踏進屋內她感覺氣溫都下降了幾分。
就像章竟澤給人的那種寒冷幽涼的感覺,所以蕭芸纔不敢和他搭乘同一架電梯吧,實在是太有壓力了。
入室通道上是一幅幅畫展上買回來的名畫,所有的畫都是冷色調、以灰色爲主,大多是男人的側影、背影、無臉的正面,還有就是一些宋佳微看不懂的抽象畫。
宋立民也喜歡畫,在宋佳微的記憶中,參加畫展是像父親這一種老一輩人才喜歡的事,現在的人心性浮躁,畫展對於他們來說是相當枯燥的,她陪宋立民參加畫展的時候,裏面清一色的大叔大伯。
章竟澤倒是畫展裏的一股清流。
宋佳微發現一幅獨特的畫,畫上的人和章竟澤頗有幾分神似,畫的是男人肩膀以上的位置,男人一手遮住半邊臉,露出來的臉上笑得眉梢眼角都是暖暖的弧度,而遮住的半邊臉上,有黑色濃密的淚水從指縫溢出。
她定定地站在畫前,感覺這就是章竟澤的寫實,她不知道章竟澤和章母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他的前任蕭婉清對他做了什麼,爲什麼從前那樣一個樂觀調皮的孩子,如今會長成這般冷傲漠然的樣子。
她覺得,章竟澤看似強大的外表下,和畫中一樣,掩藏着一顆受傷的心靈。
“過來。”章竟澤從二樓主臥出來,拿着的是宋佳微和沈連華燭光晚餐那天,手中提着的禮物袋。
宋佳微光着腳,疑惑地走到章竟澤的跟前。
她今天穿的衣服是搭配着沈連華送的藍寶石項鍊,也是讓楚馨兒和沈連華離婚計劃中很重要的一個道具,她得隨時戴在身上等着楚馨兒來撕逼。
四方形的中間,鑲嵌着一顆碩大的鑽石,上下用白金鍊子牽引着,鑽石居中,起了畫龍點睛的效果。
宋佳微遲疑道:“你這是……”
“別多想,這是你應得的獎勵,分公司管理得很好。”章竟澤繞到宋佳微的身後,摘下她脖頸上的藍寶石項鍊,然後不由分說地將鑽石項鍊戴上去。
“藍寶石項鍊太搶眼,不適合你,小巧玲瓏的鑽石項鍊和你比較搭。”宋佳微因爲出衆的長相,站在人羣裏就是很耀眼的存在,藍寶石太過華麗,反倒是搶了她的風頭。
而小巧的鑽石項鍊不一樣,小小的吊墜並不扎眼,別人第一眼看到的還是她那張完美的臉蛋,而後纔是折射光芒的鑽石項鍊,有着錦上添花的視覺效果。
“來。”章竟澤張開腳步,朝主臥走去。
宋佳微有些遲疑,但想來章竟澤也是正人君子,之前在戈城她被下藥了,章竟澤也沒對她做什麼,也就放心地跟着他走進臥室。
章竟澤的臥室裏有着一面很大的全身鏡,就在衣櫃的旁邊,嵌在牆體內。
“去看看合不合適。”
宋佳微走到全身鏡前,玉指撫上精緻的白金鑽石項鍊,如果說沈連華的眼光很好,章竟澤就是品味高貴了,小小的鏈子襯得她的肌膚極好,氣質也提高了好幾個層次,簡潔的項鍊給人精幹的感覺,很是適合她這種女強人,對比之下她倒是覺得沈連華送
的藍寶石項鍊庸俗了不少。
“很好看,謝謝。”一條項鍊使得宋佳微心情大好,畢竟也是女人,即便再強悍,少女心也不會消失。
“這是你應得的。”章竟澤靠在門邊沒有進去,宋佳微發現,除了晾被褥的時候,以及剛纔戴項鍊以外,章竟澤似乎都在刻意和她保持距離。
宋佳微沉默了,沒有細細打量他的臥室,而是重新回到客廳,走到玄關處穿上鞋子:“總裁,你放心,回到公司以後我會好好努力的,不會辜負你的栽培。”
話語裏多了幾分客氣,其實是她不知該如何面對章竟澤。
轉身就要走,卻被章竟澤一把牽住手腕。
“等等。”
宋佳微看着他纖長的手,頓住腳步。
察覺到她的視線,章竟澤立馬收回手,說:“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告訴你,那天的事,就當沒發生過,以後我會和你保持距離,不會給你添加煩惱。”
以後她和沈連華的事,他不會再過問了。
宋佳微沒有回頭,而是“嗯”了一聲急忙開門離開。
望着宋佳微沒有絲毫遲疑的背影,章竟澤感受着手心裏的餘溫,不自覺地冷笑了聲。
轉身,解下腕上的手錶放在鞋櫃上,赤腳踩着冰涼的地板一路走到泳池,張開雙臂猛然扎進泳池裏。
反轉過身子,透過波光粼粼的水紋望着湛藍的天空,明晃晃的水光折射在他平靜如水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