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琳琳被囚禁在全是瘋子的牢籠裏。
宋佳微去看她的時候,她的精神已經不正常了,兀自一人坐在牆角,抱着一個洋娃娃口中唸唸有詞。
細細聽,會聽見她說的是:“寶寶乖乖,不怕不怕,媽媽在,沒人會搶走你,媽媽可是章家少奶奶,咱們誰也不用怕!小心,那邊有樓梯,不要過去,摔下去就沒命了!嗚嗚……寶寶,媽媽好痛……”
她儼然認不出宋佳微了,宋佳微坐在她面前,她沒有看過宋佳微一眼。
因果輪迴,都是報應。
宋佳微沒有把她從精神病院弄出來,也許那裏纔是對她最好的安置處,宋琳琳無法再出來害人。
又是陰雨綿綿的天氣,宋佳微從潔白無垢的寶馬車下來,和車上的人道別後,撐着一把透明的雨傘走進墓園。
“爸,我來看你了。”
宋佳微撐着傘,走到宋立民的墓碑前。
她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祭拜宋立民了。
從包包內取出一份報紙,抖開後舉到墓碑前,報紙的大標題赫然寫着:言旗地產總裁涉嫌謀殺一案罪證確鑿。
“爸,你看,我終於把沈連華送進了監獄,他很快就會下去跟你見面了,到時候你該報仇可別手軟,都是他活該!”
有風掠過樹林,發出“嘩啦啦”的聲音。
宋佳微擡頭,望着陰雲密佈的天空。
把,是你聽見我的聲音,回來看我了嗎?
“爸,還有一個消息,我就快要和章竟澤結婚了,沒錯,是章家大少爺章竟澤,你如果在世,一定會阻止我這麼做吧?你總說希望我這一生平平淡淡就好,沒想到我卻招惹上了易城最不該招惹的人,不過你放心,他不是什麼花花公子,對我也很好,你該相信你女兒我看人的眼光,章竟澤纔是那個對的人,雖然我已經錯過一回,但是我相信,這一次我選對了,爸爸,你會祝福我嗎?”
淅淅瀝瀝的雨水逐漸變小,宋佳微把雨傘丟到地上,張開雙臂摟着冰涼的墓碑。
爸爸,你以前可不是這麼冷的。
爸爸,我好想你。
章竟澤坐在車內,打開冷氣吹散前擋風玻璃窗的白霧。
他本想和宋佳微一起進去,但被宋佳微拒絕了,她需要和宋立民單獨相處的空間,他便沒有打擾。
雨霧散去,天邊爬上了一抹俏麗的湛藍。
宋佳微落在車內的手機震動了兩下,章竟澤聞言側過頭去,只見屏幕顯示有新的信息。
他本不該隨便動宋佳微的手機侵犯她的隱私,但信息發送者的號碼他再熟悉不過,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先看看短信內容。
解鎖,點開信息。
佳微姐,我從宋琳琳那裏找到了一個U盤,裏面全是肖敏之出軌的證據,聽說是你失憶前拍的,我想肖敏之之前一直糾纏你就是想要這個東西,你有空嗎?我把它還給你處理。
發件人是章竟天。
章竟澤的潑墨黯淡下去,他發現自己一直自以爲很瞭解的弟弟,原來是那麼的陌生。
好比現在,他看不清章竟天這是真的要交出U盤,還是又打着什麼主意。
但不論如何,這個U盤決不能讓宋佳微去拿,對於她,他不願意冒百分之一的風險。
他迅速回了條短信,緊接着章竟天便把時間地點發了過來。
記下地址,章竟澤瞥了眼通往墓園的石板路,宋佳微正撐着透明雨傘緩緩靠近。
章竟澤指尖滑動在iPhone7光滑的屏幕上,趕在宋佳微回來之前刪完短信,鎖上屏幕放回原處。
收起雨傘,宋佳微看上去有些疲憊地靠在副駕駛上,顯然沒有察覺到手機被人動過。
“我先送你回去吧,好好休息一下。”看了眼腕錶,現在送她回去,還來得及和章竟天碰面。
宋佳微依靠在椅背上,歪過腦袋斜斜地看着他:“你不回去?”
“我和Lulu還有遠程會議要開,分公司出了些狀況,需要我馬上回去處理,處理完了我就回來。”
章竟澤雙眼直視前方,不願意和她相對。
宋佳微瞭解他,只從一個眼神就能洞悉他的想法,自然不能讓她看見眼睛。
爲了掩飾心虛,章竟澤發動車子朝豪庭花園開去。
“需要我幫忙嗎?”宋佳微也確實是累壞了,並沒有注意到章竟澤的不妥,緊繃了一年有多的神經總算得到放鬆,她沒有太多的力氣去察言觀色了,只想回家洗個澡,栽進柔軟的大牀睡上幾
如果那天她細心點,就能看出章竟澤的不妥,就會攔住他,不讓他消失。
只是沒有如果。
“只是一些繁瑣的雜事,我一個人可以,你好好休息,等我回來給你做紅燒魚?”
章竟澤雲淡風輕地說着,待會見到章竟天,他會直接攤牌,和他把話說清楚,以後就再也不用顧忌太多。
“今天想喫水煮牛肉。”她再次閉上眼,沒有聽見章竟澤的回答,很快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真的是累壞了。
章竟澤薄脣微抿,輕柔地說:“好。”
車子停在了豪庭花園小區外,章竟澤解開安全帶,側身抵在副駕駛上,吻住了睡夢中仍是不安穩的雙眼。
“唔……”
眼皮上傳來的異樣感讓她從夢境中醒來,睜開水眸,宋佳微解開安全帶望着他:“那我先上去了,注意安全。”
拎起包包起身,卻被章竟澤重重地摁到了座椅上,下一秒,脣腔裏的空氣便迅速被人掠奪完,感受到柔軟的觸覺,宋佳微閉上眼勾住了章竟澤的脖子。
兩人都有些忘我,直到幾乎要喘不過氣來,宋佳微才推開章竟澤,迷離着水眸問:“你怎麼了?”
章竟澤揉揉她的發頂,淺淺一笑:“沒什麼,可以公開我們關係的感覺,真好。”
這個傻子……
宋佳微無言以對,此刻真真是無聲勝有聲。
她把腦袋湊過去,在他的薄脣上回下一吻,然後開門下車。
指腹摸上留有餘溫的脣瓣,等她的背影消失在視線外,章竟澤才緩緩開車朝短信上的地址駛去。
導航將他帶到了一座山底,接着他按照章竟天說的山腰走去。
和墓園的陰雨綿綿不同,這裏雖然天空掛着灰黑的雲朵,但地面乾燥無比,沒有下過半滴雨。
連空氣都漂浮着乾燥的味道。
臨近半山腰,逐漸可聞小鳥撲翅飛翔的聲音,鞋底踩在佈滿枯葉的石階上,發出清脆的“咯咯”聲。
忽然章竟澤的耳朵一動,慌忙下腰,緊接着頭頂便傳來呼嘯而過的拳風聲音。
挺直腰桿,章竟澤伸出右臂擋住了那人的揮拳。
“小天。”
一如往日的溫柔,即便被最疼愛的弟弟偷襲了,章竟澤的話語裏依然沒有半點的惱怒。
“哥哥,怎麼會是你?”
章竟天的拳頭抵在章竟澤的右臂上,誰也沒有收手的意思。
本來他是打算按照宋琳琳說的辦法,借刀殺人,但後來想想宋佳微只是一個貧民窟出來的人,要背景沒背景,要社會地位沒社會地位,就算她忽然死了,也不會有人因爲她的死而大費周章地去調查,那爲什麼要浪費資源?
U盤裏的東西說不定日後能派上用場,怎麼能這麼輕易就交給肖敏之呢?以他的身手想要弄死宋佳微,簡單得如同捏死一隻螻蟻,既然如此爲什麼要把照片交出去呢?
但他沒有想到,來的人會是章竟澤而不是宋佳微,以宋佳微的性格,怎麼會給章竟澤添麻煩?
中間究竟是出了什麼差錯?
章竟天不敢亂說話,他不確定章竟澤現在到底知道多少,在和盤托出之前,面具還不能撕。
章竟澤已經失去了等他回頭的耐性,直接挑明道:“小天,不要再繼續了,我從來不打算和你爭些什麼,我也爭不到些什麼。”
章竟天臉上虛僞的陽光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陰險狡詐的邪笑:“哥哥,你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從一開始,就懷疑你了。”
章竟天這倒是不懂了:“一開始?我的演技還沒拙劣到那個地步吧?”
章竟澤冷笑道:“你的演技很好,也正是因爲你精湛的演技,令我很多次都以爲是不是我想多了。”
章竟天頑劣地湊過去,和他幾乎是臉貼臉地說:“那哥哥,你又爲什麼確定就是我呢?”
“因爲這一切謀殺都規劃在我見過章澤天之後。”
就是軍營那次和章澤天的碰面開始,章竟澤便接二連三地遭受到了迫害,他的猜測是,因爲他和章澤天的接觸,使得章竟天感受到了壓力,所以纔會迫不及待地想要除掉他。
章竟天一愣,問:“就因爲這個,你猜到是我?”
章竟澤不答反問:“就因爲這個,還不足以令你動手嗎?”
章竟天忽然就連連大笑,拍拍手說:“哥哥啊哥哥,你可真不愧是我的親哥哥,到底還是瞭解我的,確實是呢,你和爸爸的碰面,讓我下定決心要剷除掉一切有可能侵犯我未來權益的人,即便這個人是哥哥,所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