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那聲熟悉又陌生的“媽”，衛素梅心底閃過一抹悲哀，一抹激盪，但最終還是化作平靜。
果然啊，這人要是沒本事了，竟是連當媽媽的權利都被剝奪。
“……最近還好嗎？我從節目裏看到你了，你變了好多。漂亮、有氣質，看起來就是那種千金大小姐！”
衛素梅輕聲說道，一如既往般慈愛、溫柔。
“媽，我不好，我好累，我、我好難過啊！”聽到久違的關懷，趙一諾壓抑依舊的情緒，彷彿得到了徹底的宣泄。
她開始跟養母絮絮叨叨的訴說自己回到趙家後的種種不適應、諸多委屈。
什麼親爸對她漠不關心，只知道疼愛哥哥啦。
什麼親媽太忙，根本就顧不得照顧她，就算是給錢，也是祕書或助理出面。
什麼在國外太辛苦，語言不通、生活習慣不適應，還有那些富二代們喜歡抱團。
她這個半路加進來的新人，因爲某些原因，居然被他們排擠了。
這些還都能夠忍受，畢竟趙一諾從小到大都是需要剋制、需要屈從現實的小老百姓，她骨子裏就不是任性、囂張的人。
其實，趙一諾並不知道，她越是這般隱忍、退讓，那些富二代或是豪門子弟越是瞧不上她。
覺得她徒有其表，覺得她骨子裏跟自己不是一路人。
後來，趙一諾倒是慢慢覺察到了，可“底氣”這種事兒，真的假裝不出來。
而且吧，不進入到這個圈子，趙一諾永遠都不知道，即便是上流社會，也有一整套的鄙視鏈：千億鄙視億萬，富N代鄙視暴發戶，受寵的鄙視不受寵的……
不幸的是，不管從哪個角度出發，趙一諾似乎都在鄙視鏈的最底層。
趙家在齊州是豪門，但放在全國範圍內，並不算什麼。
趙家不是世家，妥妥的爆發新貴。
趙一諾是趙家的親生女兒，卻是半路認回來的，迴歸後，也沒有受到什麼特殊的照顧。落在別人眼中，也就是不受寵！
……所以，趙一諾想要在那個圈子裏立足，真的很難。
因此，她變得愈發謹小慎微、自卑敏感。
這樣的她，唯恐自己有半點瑕疵，也懼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會招致親爸親媽的不喜。
她太過小心翼翼了，連對着養母都不敢真心的喊一句“媽”。
而就是這麼一個她愧疚又必須劃清界限的養母，卻給了她一個驚喜——
“媽，您之前得了病，爲什麼不給我說？”趙一諾跟養母寒暄完，便慢慢的進入到了正題。
“我不想讓你擔心，你那時自己也困難，作爲長輩，我不能拖你的後腿！”
衛素梅聽着電話那端的趙一諾，她故作親暱的語氣中，竟摻雜了一絲絲的討好。
意識到這一點，衛素梅又是悲哀又是心酸。
深深吸了一口氣，衛素梅壓下心底的糾結與矛盾，而是拿出往日的口吻，繼續柔聲說道。
“媽，我不怕你拖累！我雖然不是您的親生女兒，可您養育了我二十多年啊。咱們之間，還要這般生疏嗎？”趙一諾動情的說道。
衛素梅：……
勾了勾脣角，她綻開一抹淺笑，“好孩子，我就知道，我的諾諾是個好孩子！”
“嗯！當時發現的時候，已經是2期了。”
衛素梅聽到這裏，似乎明白了趙一諾打這通電話的目的。
這孩子，約莫除了跟她重拾感情之外，還想探聽某些事兒。
既然這樣，作爲一個好媽媽，衛素梅覺得，自己有必要幫一幫她，“我沒有去做手術，而是回到你爸的老家，一邊自己學習中醫治療，一邊收拾老房子……”
衛素梅不等趙一諾繼續套話，說出了對方想知道的答案。
果然，她發現，趙一諾隨後的聲音都變得有些高昂、興奮：“媽，您、您真的自己治癒了絕症？”
“或許，當初只是一個誤診吧。”
衛素梅說出很多人的想法，故作不確定的說道。
“誤診？怎麼會是誤診？您當時是去哪家醫院做的檢查？”趙一諾又有些猶豫了。
“齊州第一醫院。”衛素梅沒有隱瞞。
第一醫院？
那可是他們齊州最好的三甲醫院啊。
這樣的醫院，又是惡性腫瘤那樣的重大惡疾，出現誤診的機率很低！
當然，也不排除那極低的可能性。
趙一諾心裏打着鼓，她腦子反應快，立刻又想到了什麼，“媽，你、你生病的時候，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感覺？”
癌症什麼的，早期其實也有徵兆的，比如疼痛、身體快速變得虛弱等等。
“疼啊，感覺‘那兒’不舒服。我就是難受，這纔去醫院做檢查。”衛素梅實話實話。
趙一諾心中又有幾分希望，她敢肯定，就算養母真的被誤診，身體也出現了狀況。
而她自學的中醫，還有老家的風水，確實幫她治癒了病痛！
這、就足夠了！
“媽，聽說您要在老家建民宿？我有個在米國認識的同學，她的爺爺身體不太好，一直想找個地方好好休養。”
趙一諾終於說出了自己的目的，“媽，您看，她能不能帶老人來咱們家的民宿住一段時間啊。”
衛素梅：……
用力閉了閉眼睛，雖然早就看破的現實，可一旦真切發生在自己身上，她還是忍不住會難過。
好一會兒，衛素梅才平復好心情，慢慢說道：“我開民宿，當然是打開門來做生意。不過，咱們這兒就是個小地方，你的同學非富即貴的，人傢什麼地方沒去過？我就怕——”
“不怕不怕。我同學說了，老人家早就看膩了那些奢華、排場的建築，就想找個山清水秀、安靜悠然的地方。”如果能治好病，那就更完美了。
趙一諾嘴上說着，心裏卻很是歡喜。
不過，趙一諾興奮歸興奮，卻也沒有犯傻，跟同學那邊溝通的時候，也給自己留了餘地。
她沒有拍着胸脯打包票，而是委婉的表示：我養母是自學的中醫，或許會點兒偏方，但到底不是真正的醫生。
您家長輩的病，她未必能有辦法。
不過，我們老家那邊，空氣好、環境宜人，確實很適合休養身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