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滿六歲的何悠悠,也有了自己的房間。
白色的公主牀,粉粉的、帶着蕾絲花邊的窗簾,牀頭、書櫃裏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玩偶、手辦。
這些小玩意兒,有何爸爸出差的時候特意給何悠悠買的。
也有一些是全家出去旅行,何悠悠自己挑選的“當地特產”。
除了每年定期的旅行,何爸爸和何媽媽還給何悠悠報了美術、音樂等特長班。
如果何悠悠只是個真正的六歲小孩兒,她肯定會排斥這些。
但何悠悠不是,重活一世,何悠悠很清楚這些補習班或者不能讓孩子們變得多麼優秀、專業,但多學些東西,總歸是好的。
就算不靠這個喫飯,也能讓自己有個特長。
比如何悠悠上大學的時候,有個舍友從小學習鋼琴,人家就能高考的時候憑藉藝術特長拿到了加分。
上大學後,還能靠着彈鋼琴或是做一些相關知識的短視頻成爲一個小小的網紅。
而另一個同學則是寫得一手好鋼筆字,視頻發到網上,也吸引了不少粉絲。
還可以去周圍開設的書法班當個兼職老師。
何悠悠還在拼命找工作,覺得畢業即失業的時候,人家同學已經靠着自己的特長賺到了不比上班族少的錢!
還有一個,何悠悠幼年父愛的缺失,單親家庭的環境,讓她多少有些自卑。
有時候聽到同學抱怨“爸爸媽媽又給我報了一個輔導班,煩死了,週末連個玩兒的時間都沒有”時,何悠悠非但沒有感同身受的吐槽,反而十分羨慕。
她,也想上各種各樣的輔導班啊。
但家裏只有媽媽一個人掙錢,媽媽已經夠辛苦了,懂事的何悠悠根本不想讓媽媽爲難。
更不想看到媽媽因爲不能給自己提供更好的生活而自卑、傷心!
但今生不一樣了,她不但有媽媽,還有更厲害的爸爸。
爸爸的工作好,福利更好,讓何家的生活質量保持着高於縣城平均值的水準。
何悠悠七歲那年,煉油廠發生了事故,何爸爸積極的搶救集體財產,成爲了煉油廠樹立的典型。
何爸爸不但得到了單位的嘉獎,還上了縣電視臺的新聞。
大衆都稱讚何爸爸這種捨身忘我的精神,何爸爸回到家,卻悄悄跟何媽媽說:“當時我衝進火場的時候,忽然想到了你和悠悠……我不能死,我要好好活着,我要是出了事,你和孩子怎麼辦?”
何爸爸依然勇敢,但他心中卻有了敬畏和牽掛,沒有爲了搶救別人而捨棄自己。
這跟他剛退伍回家的時候,很不一樣,那時他還沒有從軍人的身份轉化過來,滿腦子都是犧牲、奉獻。
他對於妻兒有牽掛,卻沒有那麼深刻、直接的感覺。
而退伍回家幾年,與妻子女兒共同生活在一個屋檐下,那種身爲丈夫與父親的責任不知不覺的侵入到了何爸爸靈魂深處。
他會幫助別人,維護集體利益,但前提是:保護好自己。
因爲他不再是一個人,而是承擔着一個家庭的重任。
是當之無愧的英雄。
何爸爸很快得到了晉升,後來煉油廠效益變差,開始大規模下崗、甚至是破產重組的時候,何爸爸也憑藉這份功勳,被分配到了其他的事業單位。
何悠悠八歲那年,還是得了急性肝炎。
不過,根本不用何媽媽哭天抹淚、着急忙慌的求人、託關係,何爸爸就開着自家的車,直接將何悠悠送去了省城。
在路上,何爸爸給某個戰友打了電話。
戰友幫忙找了關係。
等何爸爸帶着何悠悠來到省立醫院的時候,戰友的朋友已經幫忙聯繫好了病房。
順利住上了院,何媽媽只需陪在何悠悠身邊,好好的照顧她,外頭其他的事兒,都由何爸爸出面負責。
躺在病牀上,望着何媽媽雖然着急,卻還不至於無助、絕望的模樣,許久沒有再回想前世的何悠悠,禁不住又想到了曾經的種種。
那一世,自己病了,媽媽簡直都快急瘋了。
又是想辦法籌錢,又是找人聯繫病房,忙得腳不沾地,急得嘴上都起了好幾個燎泡。
薛仁平出現後,何媽媽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種被打臉的無地自容:自己嘴上說得有骨氣,以後不會麻煩薛家,結果呢,遇到事了,還是要靠人家!
那種羞愧,那種自卑,讓何媽媽在薛家人面前很是擡不起頭來,隨後面對薛妻的時候,更是帶着卑微的討好與歉疚!
看到那樣的何媽媽,何悠悠很是心疼。
對於薛家,何悠悠是感激的,但有時候,她還是會忍不住想:如果我爸爸沒有因爲救薛仁平父子而死,我們家又會怎樣?
還會這般卑微的祈求薛家嗎?
現在,事情彷彿有了答案。
何悠悠躺在病牀上,藥物作用下,她開始有了睡意,進入夢鄉之前,她腦子裏還亂七八糟的想着。
何爸爸則忙着交住院費,請戰友和戰友的朋友喫飯,表達謝意的同時繼續聯絡感情。
喫完飯,何爸爸趕回病房的途中,正好遇到了兩個爭吵的男女——
“薛仁平,那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家孩子病了,卻沒有病房,你既然有關係,就該幫忙聯繫一下啊!”
“我還沒有幫忙?他就是一個小小的肺炎,醫生都沒說讓他住院,你們偏要住。我是有關係,可這關係也不能亂用啊!”
“我不管,人家救了你的老婆,救了你兒子的親媽,還因此沒了一條腿!難道你對人家就沒有半點感激?就這點兒小忙,你都不願意幫?”
“……好、好,我幫、我幫!!等人情用完了,以後咱們自己家需要的時候,我看你怎麼辦!”
夫妻倆爭吵着往外走去,正好跟何爸爸錯身而過。
何爸爸下意識的扭頭看了一眼,發現是不認識的人,也就沒再注意。
提了提手裏從飯店打包回來的飯盒,他媳婦還沒喫飯呢,他可沒心思看陌生人的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