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亂世長寧 >第29章 憤惱自心生
    “是你?”趙方揶揄望向黎夏,他那日去過荊府,記得那個傻愣愣呆在荊長寧身邊的侍從。

    “是我。”黎夏點頭說道,“我家郎君不屑前來,便說了讓我來陪你們玩。”

    玩?這是玩的事嗎?

    “想必他是覺得丟臉,自己不敢來,才騙你這個傻愣愣的傢伙出來頂包!”趙方笑聲長而尖細,咧開的嘴角拉扯得極大。

    黎夏上前一步,走近了掛在架子上的四幅墨畫,很是仔細地來回打量。

    “你想做什麼?”趙方問道,“當着那麼多人的面,這墨畫是我家曾大人花錢買來的,你莫要當着衆人的面鬧事,否則丟的是你家郎君的臉。”

    黎夏搖了搖頭,指着第一幅畫說道:“這幅畫我家郎君說了,鷗鷺的點綴太過生硬。”

    步子一移,黎夏指着第二幅畫說道:“這幅畫荷葉和荷花迎風的方向錯了。”

    趙方衝上前去:“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想毀了你家郎君的名聲是小,砸了我的拍賣會,你賠我們曾大人銀錢?”

    一側,曾裏拍案而起:“來人,將這不知好歹的人從臺上扔下去!”

    黎夏擺了擺手,說道:“既然你們不讓我在上面,那我下去說好了。”

    語罷,他從高臺之上縱身躍下,穩穩地落在地面之上。

    “來,大家不用管他,那第一幅墨畫已經有楊登郎君出價三千,可有更高的?”趙方手中拍賣錘高高懸起,只等重重落下。

    黎夏卻在臺下朗聲又道:“郎君有言,這幾幅畫皆是手稿中的殘次品,被丫鬟無意撿去,才鬧出這樣的風波,郎君清雅高潔,不願衆人被騙,所以特此忠告,希望大家拍賣前謹慎思量。”

    楊登目光有些猶豫,望向那幅畫中水面之上的鷗鷺,越發覺得極是生硬醜陋。

    “你給我閉嘴!”趙方怒聲道。

    黎夏用像看傻子一樣的目光瞥了一眼趙方,搖了搖頭,說道:“我爲什麼要聽你的?”

    曾裏忽的嗤笑,道:“來人,把他給我趕走!”

    一個畫師的侍從罷了,他曾裏可是有官位傍身的人,怎能容他在此放肆!

    隨着話語之聲,從高臺以後走出約莫十個侍從,推開衆人便朝着黎夏走來。

    易禾心中擔憂,卻亦有着一貫的害怕與妥協,他望向一臉淡然的黎夏,咬了咬牙。

    他畢竟是一國公子,頂多被羞辱一番,不會有性命之憂。

    思及此處,他驀然向前邁了一步。

    “誰敢!”他說道。

    “誰敢!”幾乎有人和他同時發出斥喝,那聲音雄渾,瞬間蓋過了他的聲音。

    人羣的目光登時匯聚了過去,幾乎沒有人注意到他。

    他一時在心中舒了口氣,卻又不知爲何有些隱隱失落。

    他好像真的很沒用,什麼忙都幫不上。

    他的目光望了過去,那和他同時發出斥喝的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

    “孫大夫。”黎夏恭敬對孫慎行禮。

    “孫大人。”曾裏面容一陣紅白,低頭行禮道。

    “我看誰敢!”孫慎目光冷冷落在曾裏面上,“我易國從未有這樣一條律法來禁人言詞,倒是有律法約束官員仗着官位欺壓百姓的!”

    曾裏訕訕點頭,目光暼到自己的侍從身上,怒聲道:“還不快退回來!”

    那十多個侍從慌忙推了回來。

    “多謝!”

    黎夏恭敬而由衷地對孫慎說道。

    孫慎臉瞬間紅了些,他從荊長寧面前從未得到過這樣的尊重和恭敬話語,一時竟有些不習慣,他愣愣說道:“這個這個,你不用多謝我,師有事,弟子當服其勞。”

    黎夏一時不知如何接話,他想說郎君沒有認你當弟子,又覺得這麼說實在是太不給孫大夫的面子。

    孫慎又道:“不知荊郎君有何話要說,你便當着衆人的面說了吧。”

    黎夏點了點頭,然後伸手從懷裏掏出了四幅宣紙,他說道:“郎君說了,被丫鬟盜取的不過是幾幅殘次品,郎君怕世人受人矇騙,特地讓小人將他的成品畫作帶出。”

    話語及此,黎夏伸手依次展開手中的墨畫,也是剛好四幅,甚至從風景意境之上與高臺之上的四幅極是相似與對應,但明眼人一眼望去,皆能看出其間極大的差別。

    “郎君的畫我說完了,你們想繼續拍賣就繼續拍吧。”他說道,旋而轉身便要離開。

    留下衆人一臉面面相覷。

    這還拍賣個鬼啊!

    一堆人家不要的殘次品,還底價三千金,哪個傻子白白往上貼?

    “那個,荊郎君這四幅畫賣嗎?”有人一臉灼熱地望向黎夏。

    黎夏搖了搖頭,說道:“這個郎君沒有說,只是郎君那麼清雅高潔,想必並不在乎銀錢,所以應該不會賣的。”他伸手指向高臺,一臉認真說道,“那邊不是有賣的嗎?”

    曾裏心中暗罵。

    他姓荊的清雅高潔,不在乎銀錢,他們擺攤賣畫就是惡俗粗鄙?

    還是殘次品!

    他孃的還賣個鬼啊!

    ……

    秋實山的另一側。

    金燦的野菊沿着蜿蜒的道路鋪展而上。

    重陽佳節,異鄉異客,多的是文客才子登高望遠,賞菊,喫菊花糕,飲菊花酒。

    一處樹蔭之後,一個髒兮兮的小腦袋冒了出來,荊長寧一張小臉上是滿滿的苦澀。

    那日離開易國的歲新城,她便往回趕了,可是這些天接連降雨,便把自己搞成了這樣一個落魄的模樣。

    髒兮兮得沒臉見人了。

    剛回到紅薔,她便急着趕回到荊府,可是荊府一個人都沒有,一打聽下荊長寧便得知了事情緣由,她倒是也沒想到會這麼巧趕上今天,更沒想到黎夏那傢伙居然讓整個荊府所有人統統都帶出來了,更沒想到黎夏那傢伙出來之後居然……鎖門了!

    她本來想着去找易禾,可是易禾居然也不在,於是她不再多想,便直接來了秋實山,觀一場自己一手製造的熱鬧,好像也不錯。

    可是還是不要離太近地好,這個樣子出去見人,丟死人了。

    擡眸望去,不遠處便是一方雅緻的圓桌,桌邊兩個文客打扮的人正在愜意地飲酒。

    “咕……”荊長寧的肚子極其不給面子地叫了。

    她下意識地伸手摸向了懷裏,忽然想起來銀錢皆被她留在了馬車之上。

    心中一陣犯愁,她的眼睛在眼眶之中骨碌碌轉着。

    溫涼樹影搖曳,荊長寧忽的感覺身後傳來一陣濃郁的壓迫之感。

    彷彿白骨成山血海連綿,那是常年刀尖嗜血才能育出的威迫。

    便在這時,荊長寧感覺身後那人期近自己,耳畔傳來壓低的話語聲。

    那聲音極是戲謔。

    “同是天涯飢餓漢,我們一起幹一票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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