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亂世長寧 >第92章 我可以救你
    兵刃出鞘的聲音齊整。

    蕭嶸立起身,揚眉笑了笑。

    “喂喂喂,”他望着林津嚷嚷道,“不用這麼誇張吧。”

    林津冷笑。

    面前,人數衆多的禁衛極快地將他包圍了起來。

    蕭嶸低聲一嘆:“無聊。”

    說罷,垂眸不去看四周的禁衛,依舊把玩着手中的青瓷茶杯。

    一道劍光向他襲來,裹脅着冷寒之意。

    他揮手將手中的杯子擲了出去,青瓷在劍鋒碎開,零落如雪。

    ——“錚”

    像是冰雪碎裂,大紅袍暗紅色的茶水濺起一陣馥郁香氣。

    “真是,沒意思啊。”他蹺着腿望着地面散開的瓷片和茶水。

    劍鋒落在他的頸項以上,他一動未動,唯有眉眼不羈上揚。

    約莫,時間差不多了。

    “林王宣雲國蕭嶸公覲見。”尾音拉長的尖細聲響在門前響起。

    蕭嶸擡眉,戲謔地望了林津一眼。

    “你似乎下手遲了些。”他說道,“所以啊,人要認命,你該放了我了。”

    怎麼會這樣?

    父王爲何會召見他,明明父王答應了將此時交給他處置,父王這是不信他嗎?

    蕭嶸伸手閒閒地將落在自己頸項間的長劍移開,大笑着起身,邁步隨着前來傳喚的宦官離去。

    不知爲何,林王的寢殿光線很暗,龍涎香的味道在四周彌散。

    蕭嶸邁步進入林王寢殿之時,周海正是退了出來,蕭嶸拍了拍他的肩頭,便邁步進入其中。

    他剛入林王宮,便被扣押在館舍之中,直到不久前林津約他見面。

    鴻門宴,他知曉林津是要對他動手了。

    可是,正如他所言,他是個惜命之人,他不打無準備之仗。

    林津要對付他,必然會調動禁衛,而周海便可趁此禁衛調動的空隙,尋機會面見林王。

    只要見了,便足以。

    因爲沒有人不惜命。

    “嶸公,你說的可是真的?”一聲低沉的話音傳來。

    只見林王在牀上翻身坐起,面容蒼白,在暗色的房間裏有一種詭異的恐怖。

    “真的,你的確要死了。”蕭嶸說道。

    你的確要死了。

    林王深陷的眼窩失去了光色,像是垂死掙扎。

    這些日子,他能察覺出自己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他以爲自己是老了,畢竟他已經是知天命之年。可是,他不該老的那麼快。

    你的確要死了。

    蕭嶸的話音在他耳畔迴旋。

    “大膽!”他拍着牀畔一聲怒吼,“信不信孤現在就殺了你!”

    蕭嶸眉眼揚了揚,放聲大笑。

    “信,當然信。”他望着林王,“你手中的人命還少嗎?”

    楚國的,雲國的,易國的,甚至是不久前射殺林國百姓。

    “可是,你不會殺我。”蕭嶸笑着說道。

    他笑着,卻沒有恣意,彷彿見着一匹惡狼被剝皮抽筋挫骨揚灰,卻想起曾經死在它滴着涎水的牙齒之下的親人。

    痛快?

    卻夾雜了死生的痛苦。

    “你不會殺我。”他重複道,“因爲,你惜命,而我可以救你,我是這個世間唯一可以救你的人。”

    林王眸底泛出一抹精光,壓抑的不甘一瞬迸發。

    “我如何信你?”他低吼道。

    蕭嶸笑了笑。

    “憑我是蕭嶸。”他說道,“雲國三年前軍中的瘟疫是我壓下並治癒的,雲王多年的宿疾也是我治好的,雲國,蕭嶸,除了殺神之名,亦有閻王殿裏奪人命之能。”

    蕭嶸向前邁步。

    “你信,或不信?”他面容含笑。

    “那你救孤!快救孤!”林王喊道,像是垂死之人抓住了一根稻草。

    蕭嶸始終噙着一抹溫潤的笑意。

    “可是,我爲什麼要救你,我也很想要你死啊。”他說道。

    林王心頭憋出一股壓抑的痛楚,彷彿全身的臟器一點一點死去,一點一點奪去他在人間的光明。

    暗了,一切都暗了下來,沒有了命,江山?權勢?他什麼都得不到。

    不!他不甘心!不甘心!

    “你死了,你的江山會落在林蔚然或是林津手裏,以他們的才能,定然能將你的霸業傳承下去。”蕭嶸靠近林王說道。

    不!他們?!這是他的江山!他們算什麼東西!怎麼能搶他的江山!

    “他們是你的好兒子啊。”蕭嶸笑着說道。“所以,你其實沒什麼不可以死的。”

    “你救孤!”林王望着蕭嶸低吼道,“救孤!你要什麼孤都給你!”

    他要命,有了命纔能有一切,才能擁有江山。

    “真的嗎?”蕭嶸笑道,“那謝林王殿下,我要林王殿下放了景華和羽眠。”

    放了景華和羽眠?

    就是放棄景國和羽國的霸業。

    那是他的江山。

    “林王殿下,命沒了,就什麼都沒了。”蕭嶸說道。

    命沒了,就什麼都沒了。

    什麼都沒了,成爲史書上冰冷的刻字,然後子孫後代掌控江山,或揮霍或光揚,可是,通通都與他無關了。

    無關了。

    因爲他死了。

    林王的心狠狠地顫了下。

    “好,孤答應你。”他說道。

    蕭嶸依舊噙着笑意。

    “我先給林王殿下配藥,等景華與羽眠離了牢獄出了林國邊境,我就救林王殿下。”他輕聲道。

    “好,你要什麼藥,孤都給你。”他應聲道。

    館舍中。

    周海沉聲問道:“嶸公當真要救林王。”

    離開林王的寢殿,蕭嶸莫名的笑意隱去,換成了一貫的不羈。

    “當真。”他搖了搖手中幾棵太醫院送來的靈芝。

    他當真要救林王。

    但鴆羽之毒,他當真解不了啊。

    那就不怪他了。

    他就是要看着他絕望,然後自以爲抓住希望,最後重新被扔進深淵死不瞑目。

    那樣,多有趣。

    蕭嶸揚眉,笑得很是愉快。

    “可是,嶸公若是救不了林王,我們想從林王宮全身而退,想必也是很難。”周海有些擔憂問道。

    蕭嶸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周海的肩頭。

    “他們以爲一個武將的命沒有價值,那是因爲他們不知曉我與阿襄的交情,我若是死了,雲國與林國,會不死不休。”他笑了笑,“我信阿襄。”

    “而且,其實也不是真的救不了。這世上有一種藥,是可以解百毒的。”蕭嶸沉默的碾碎手中的靈芝。

    “但是,林王不可能得到。”

    據說在文國的密室中,有一株被歷代君王視若性命的藥草。

    那株藥草,可解世間一切奇毒。

    可是,那藥草是文天子登位的象徵。

    林王或許可以得到。

    但此行去文國,至少需要十日。

    好啊,他就在第九日告訴林王。

    死生一刻功敗垂成,一定很有趣。

    蕭嶸搖了搖頭,半帶自嘲地笑了笑。

    他怎麼就這麼狠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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