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亂世長寧 >第242章 找點事做做
    那是一個婦人,一個無論從裝束還是容貌上看上去都很普通的婦人。

    但蕭嶸的目光凝住了,因爲那個婦人身上似乎有一種能夠牢牢牽住人目光的東西,雖然他說不出是什麼。

    “粗鄙嘲哳之音。”婦人有些赧然地收起笛子。“還望客人莫要見笑。”

    蕭嶸默默地打量着那婦人,很容易便想到了她的身份。

    這座山谷裏,只住過三個人,除了聖隱子和荊長寧,便只有聖隱子的妻子,當初蕭家那株鳳葉草,便是被聖隱子討來救她,她便是小寧兒的師孃,至於姓名與來歷,蕭嶸都不曾知曉,隱約聽過聖隱子喚她曇娘。

    “笛聲很好聽。”蕭嶸道,“雖然我不通樂理,但似乎能感覺出這曲子與平日裏聽起來有些不同,像是多了些沒聽過的音調。”

    曇娘想了想,然後摩挲着竹笛道:“老頭子前些日子翻出一本古籍,非說宮商角徵羽五音有些單調,就在新刻的竹笛上加了兩個音,叫什麼清角和變宮,湊成了七個。”

    蕭嶸目光在那竹笛上拂了拂,那笛子的構造有些奇怪,不同於平日裏見到的竹笛,它似乎是橫着吹的,孔眼的數量也略微多出了幾個。

    古籍?什麼古籍上有如此奇怪的東西。那清角和變宮又是什麼?豈不是平白在五音之中有多加了兩個,直接變成了七音,音調看似只是更豐富了些,可是這讓外面那些癡研音樂的人知道,必然會掀起音樂領域的一大變革。

    曇娘不好意思地縮起手中的竹笛:“對了,你來找誰?”她說道,“長寧不在,老頭子剛離開了幾天。你若是來找他們,可是不巧。”

    蕭嶸收起望向竹笛的目光:“聖隱子不在?”

    曇娘回道:“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什麼時候回來。你若是找他,不防住幾日等着,畢竟無論走到哪裏,他總會回來。”曇娘笑了笑,目光溫溫潤潤。

    蕭嶸沉默片刻。

    “我沒有太多時間,三天,三天後他若是沒有回來,我必須離開。”他說道。

    曇娘什麼也沒有質疑。

    “三天的話。”她認真想了想,“乾糧不夠,我殺只鵝吧。”

    蕭嶸相起聖隱子愛鵝如命的樣子,很開心地笑了笑:“聽起來不錯。”

    曇娘目光微瀾:“得在老頭子回來之前,不然又要鬧騰。”她頗是傷感,“鬧騰起來,又是雞飛鵝跳。

    ……

    遠在幾百裏外的聖隱子忽的打了個噴嚏,他揉了揉鼻子,心想是誰想他了?

    ——“阿嚏”

    “兩個了。”他又揉了揉鼻子,“看來不是想我了,這是在罵我啊。”他嘆了聲:“沒良心的一個個。”

    聖隱子把長長的花白鬍子打了個結,看起來利索了些,朗聲笑了笑:“老夫我閒的骨頭疼,也得找點事做做了。”

    ……

    羽國位於九州最北方。

    從財富而言,羽國並不富庶,但說到知仁守禮,天下七國中當推數羽國人爲最先。

    羽國的都城風楠城,其間民風淳樸,夜不閉戶路不拾遺,歷代羽王以仁義治國,輕賦稅斂苛政,皆是深受百姓愛戴。

    而這一代的羽王亦是如此。

    羽王宮。

    羽溪生翻着手中的《禮記》,目光卻並未落在其上,他看着屋外溫朗的天光,有些出神。

    天下兩分的局勢已經漸漸明朗,如今丹國入了林國的會盟,而易國和文國走到了同一條船上,至於景國,雖然消息還未傳來,但羽溪生知曉,景國入文國的會盟,只是早晚的問題。無它,因爲景華不會再選林國,而他又沒有問鼎天下的能力。

    天下七國,局勢已是漸漸明朗,剩下的,只有羽國和雲國。而這兩個國家,也是最關鍵的所在。

    羽溪生的神思有些惘然,卻漸漸清明瞭下來,然後他輕輕揚起右脣,微微一笑。

    所以,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她快來了,他有些好奇,再見她時會是怎樣一幅場景。

    當初道不同不相爲謀,如今……道相同了嗎?

    一縷微風拂過羽溪生垂下的純白衣袖,柔軟的面料輕輕揚了揚,蓋在了手中的書卷上。他沉思片刻,放下了手中的書卷,輕起身。

    “既然來了,便出來見見如何?”他輕聲道。

    屋外傳來一聲笑,卻並未有禁衛通報的聲音。

    來人武功很高,能在不驚動他的情況下對付屋外的侍衛,必然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但那些侍衛也僅僅是明面上的,暗處的,還在等待他的指令。

    羽溪生望着從屋外走進的一個身影,然後笑了:“是你。”

    “是我。”聖隱子四下看了看,嘖嘖兩聲,“小子,看來你過得不錯嘛。”

    羽溪生微微沉眉。

    他們見過,在那處鄉村,這個人忽然就找到他,說要把他徒弟嫁給他,而他當時的確存了要娶一個姑娘絕了再回王宮的念頭,後來,後來便是見到長寧。

    羽溪生承認,愚生當初的確想過要和那個叫長寧的女孩子共度一生,普普通通平平淡淡的一生。可那是愚生,愚生只是他生命裏一個很小的插曲,他已經將那一段經歷從生命裏剝離,如今他是羽王,他註定不可能有如此可笑的想法。

    再見到聖隱子,羽溪生想的不是那個村落,而是世間的那個傳言。

    荊長寧是聖谷弟子,而眼前的這個人,是荊長寧的師父,當初他能在那個村落找到自己也絕不是偶然。

    羽溪生清淡地望向聖隱子:“你來做什麼?”

    聖隱子玩弄着掌心裏的鬍子,把結打開又重新系上。

    “我來找愚生那小子。”他的目光在四下望了望,最後定格在聖隱子的臉容上。“我想知道,他還在不在。”

    羽溪生沒有動作,面色平淡,在聖隱子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臉容上用力的凝視時,羽溪生的目光並未有一絲波瀾:“他不在,如果你是來找他的話,那你可以離開了。”

    聖隱子來回地繞着羽溪生走了幾圈,最後目光落在他的右手上,即便過了些時日,但羽溪生的右手指節上依舊有着竹篾割開的一道道疤痕,那就像是一種印記,提醒着他曾經發生過什麼,清晰地,不可剝奪的。

    “他還在。”聖隱子的目光陡然一落,沉沉地望着羽溪生,“他就藏在你的身體裏,你應該放他出來,他纔是真正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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