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亂世長寧 >第270章 奼紫嫣紅色
    “匣子裏有些酒,”一個叫做吳四的牢頭把一和黑色的匣子擺到吱呀作響的桌子上,“要不要來點。”

    桌子對面的幾個人匆忙收起碗裏的骰子。

    “四哥今天怎麼敢帶酒過來了?”幾人嚷嚷着,“四哥瞞着嫂子藏點私房錢也不容易,兄弟們也不好意思開口喝啊。”

    吳四搓了搓手,把匣子打開,只見裏面一個不大的酒罈。

    “誰知道呢,我家那娘們最近轉了性子,對我說話都溫了下來,不過說不準是這天殺的世道。”他邊說着邊開了酒封,“這大軍壓境都有幾日了,活了今天見不到明天的,不如好好過日子,今朝有酒今朝醉。”

    “四哥說得有理,話糙理不糙,這日子還得過。”衆人附和着把碗朝着前頭送着。

    剛喝了沒幾口,牢門外傳來了腳步聲,還有着太監尖細的聲音。

    “上頭來人了,快快,趕緊收收。”幾個獄卒連忙把酒碗塞回匣子裏扔到桌角。

    “你們幾個,趕緊把那個牢門給咱家打開。”一個剛被提上來沒幾日的小太監說話頤指氣使。“上頭有令,把公子襄放出來。”

    牢獄裏,雲襄靠在木檻上微閉雙眸,聞言眼睛睜開,深望了不遠處的蕭嶸一眼。

    蕭嶸衝他大剌剌地做了一個往外趕的手勢。

    雲襄沉默片刻,轉身從牢門裏走了出去。

    “公子身子骨還不錯嘛。”小太監話音帶着挑弄。

    雲襄沒有理他,自顧自向外走去,他不知道爲了如今的局面,荊長寧做了多少,但正如蕭嶸所言,他不能再讓她前功盡棄。

    走出重獄的大門,雲襄望了眼大門兩側的似獅非獅的兩隻兇獸狴犴。明媚而灼熱的天光映入眼簾。

    他沒有說話,只在那小太監的引領下,一步步向外走去。

    身後,重獄沉重的鐵門吱呀移動着,開始重新關緊。

    重獄內,陽光與每次關門一樣,被一點一點擠壓,直到成爲一抹線,最後消失。

    可是今天似乎有些不同。

    一把雕花精緻的匕首插在門縫間。

    一個青衫少年立於陰暗沉重的鐵門前,微微擡頭。

    “開門。”荊長寧說道。

    兩側關門的獄卒看見忽然出現的這個少年,立刻換上警惕的神色。

    “大膽賊廝!這裏是你能撒野的地方嗎?還不快讓開!”

    荊長寧轉頭。

    “不讓。”她說道。

    話音一落,她手中匕首一個用力,鋒利的刃將鐵門上的重鎖切斷,那重鎖落在地面上,聲音有些沉。

    “大膽!”兩個守門的獄卒意識到了什麼,紛紛抽出腰間長劍朝着荊長寧劈砍過來。

    荊長寧幾步讓到近前,動作利落而果敢。

    兩個獄卒在她身後倒下。

    荊長寧推開門,朝着重獄中走去。

    現在,他沒有軟肋了,而她的軟肋,很快就沒有了。

    一人,一劍。

    荊長寧邁步向內走去。

    劫獄而已。

    劍光紛紛,血色如雨。

    吱呀作響的桌案上,一縷昏黃的燭光搖了搖,匆忙間幾顆骰子不知從誰的袖中滾落出來,泡到地面上發黑的血跡裏。

    “四哥,怎麼回事,我好像站不住。”

    “我也不知道啊。”

    “四哥,你是不是在酒里加了什麼?你怎麼能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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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   “我……我不知道啊,他孃的老子要是想害你們用得着浪費一罈好酒嗎?”

    “可是……”

    話音嘈雜凌亂,腰間的劍被抽出一半卻無力繼續,半截劍刃明晃晃地掛在腰間,隨着主人的倒下,跌落到地面上。

    荊長寧微微揚脣。

    “你們不是雲襄,想必藥效應該會好上很多。”她認真點頭。

    走到桌腿邊,荊長寧取出匣子裏半壇未喝完的酒,隨後目光落在了桌角那昏黃的燭光上。

    “落雪一卷,死生寂滅。血月灣果然無孔不入。”

    那酒,是吳四的妻子讓他帶來的,但那吳四的妻,是南宮落月的心腹。

    荊長寧取下吳四腰間的那一串鑰匙。

    重獄分成一個個陰暗的隔間,彼此之間並無太多的交集,摸清了重獄構造的荊長寧很容易便找到了這個隔間。重獄的獄卒當然不止眼前這幾個。

    拖不了多久。

    很快守門的兩個獄卒的死就會被發現,她要做的,就是在此之前將蕭嶸和剩下的雲天會成員救出去。

    這有些難,但此刻的荊長寧心中竟是有些期盼的。

    雖然只是十數日,她卻覺得好似隔了很久,大概這就是所謂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思念吧,真是個奇怪的東西。

    荊長寧繼續向前走去,昏暗的牢獄裏到處是各種泛着寒光的刑具,偶爾有些還帶着新鮮的紅色。

    荊長寧的步伐快了些。

    雖然理智告訴她,他不會出事,但她不否認自己在爲他擔心。

    很擔心很擔心。

    四周嘈雜聲漸起。

    荊長寧平靜地向前邁步,有種壯士一去兮的凌冽。

    酒,順着她手腕微低的弧度滿灑在一路之上。

    有人說人生原來奼紫嫣紅開遍,終不過付與斷井頹垣。

    斷井頹垣,來路,歸途。

    荊長寧眉眼微低。

    斷井頹垣,想必經了時光繾綣,又是一番春色滿園。

    當手中酒水散盡,一點昏暗的燭火滾落酒水之間。

    豔色的火光開始吞噬着骯髒血腥的一切。

    荊長寧走到道路盡頭。

    那裏有一間牢獄。

    昏暗,潮溼,陰冷。

    男子斜斜靠在牆壁之上,髒污凌亂的發垂在額前。

    他箕坐着,雙腿斜放,不羈地叼着一節稻草。

    似是聽見了人聲,男子慵懶地擡起頭。

    映入眼簾的,是一團團紅豔的火。

    烈火之中,她安靜地邁着步子向他走來,眉眼間,融着溫溫潤潤的笑意。

    蕭嶸目光微晃,然後他笑了。

    “你來做什麼?”他問道。

    荊長寧取出鑰匙,牢門上的鐵鎖落下,門輕輕被推開。

    她安靜地朝着他走,目光落在他的臉容上。

    蕭嶸臉上有些髒,但他笑起來牙齒白亮,格外明朗。

    荊長寧眉眼彎彎。

    “我來做什麼?”荊長寧順着蕭嶸的話音重複了聲,然後走到他的近前,蹲下身子,四目相對。

    “我來英雄救美啊。”她嘻嘻笑道。

    “英雄救美,可要美人以身相許?”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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